薛蟠却说:“原来是他们瞧不上咱们,如今形势变了,我到瞧不上他们了,他们府里拢共就琏二哥有个五品的官身,其余的人都是平头百姓,这会子还能勉强算得上一个官宦人家,等将来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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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老太太没了一分家,二房里啥也不是,真叫宝钗嫁给个白丁吗,与其那样,还不如仿着二姑娘的例,去翰林院里为宝钗寻个翰林呢,至少有个官身。刚才琏二哥也说了,二姑娘下个月就发嫁,人家嫁过去就是六品的诰命,宝钗嫁过去能有什么。”
薛姨妈又摆到儿子这边了,她叹道:“二姑娘原是个庶出,论容貌品性出身才学,我的宝钗都比她强上许多,怎么到了做亲时反到不如她,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宝钗说:“刚刚还说那府里人势利,话音还未落,我们自己就也势利起来了,可见贫富二字限人,那二房里头虽没个官职,但京城里谁不知道宝玉是个衔玉而生的,将来必有大福气,况且大姐姐还在宫里做贵妃娘娘呢,也是二房的人,怎么就能说二房里没人呢。”
薛蟠冷哼道:“宝玉将来能有什么福气,我可说不好,不过,琏二哥说了,贾贵妃被贬为答应了,阖府都知道了,只瞒着老太太一人。”
那娘俩闻言又替贾家叹上一回。
宝钗说:“我年纪小见识也浅,到是听闻答应也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并不与宫女仆妇相同,想来皇家也是讲究情面的,大姐姐好歹也是经年的老人了,说不得什么时候,皇上看在她多年服侍的份上就复了她的份位呢,去年里不就有过一回吗,料想再复一次也不难。”
薛蟠的耐性儿被耗光了,他瞪着宝钗问道:“你就铁了心要嫁那个凤凰蛋是吧,”
宝钗哪受得了这样的重话,她捂着脸哭道:“这哪里是做哥哥说得话,旁人不来作践我,你到来作践,”
薛姨妈也骂他:“混小子,这厢好好说话呢,你急的什么,嫌我们说话不中听,你去前院里找你那好契弟哄着你去,对着我们就急扯白脸的,对着他就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早晚叫他把这份家产都诓了去,”
薛蟠急道:“怎么又扯上他了,他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你们莫要胡乱攀扯。”
薛姨妈哭道:“你也不肯正经的娶个媳妇,宝丫头的婚事也没个着落,眼瞧着转过年来就十八了,这可怎么好,若说起贾家的亲事,我瞧着尚可,起码相处过几年,大家彼此熟悉,总比嫁到陌生人家里妥当些,宝玉又是个好性儿的,素日里惯会做小伏低哄着姊妹们,宝丫头嫁过去到不会受气。”
薛蟠又是一声冷哼,“贾宝玉如今还病着,痴傻呆}的不认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那娘俩一听这话就急了,忙忙的要去探看,薛蟠无奈,只得应了她们。第二天,就带了母亲和妹妹去贾府拜会。
那贾宝玉当真应了贾琏的话,生得是女儿病,头天把袭人等八个丫头赎回来,第二天就见好了,也能认人也能说话。
因此薛家人见着贾宝玉时,只觉得他不似往日活泼,到无甚关碍,宝玉看到了姨妈并宝姐姐来会,又做回了往日情态,拉着人说些贴已话。再加上老太太并大太太笑脸相迎,刻意的抬举着宝钗,遂让那娘俩心里更加坚定了心思,回府又商议一回,没几日,就打发薛蟠去贾府里回话,应下了婚事。
……
贾琏本来打算带着一家人迁到乡下去住,一来那里有现成的庄子,二来乡下比城里还省些花销,可是二姑娘十月里就发嫁,宝玉的婚事也订在十一月,到不好去乡下操办,只得向林粲再借半年,林粲自然应允。
到了十月,二姑娘嫁了。
原本备下的嫁妆都被抄末,如今再置办的东西看起来就简簿了许多,凤姐现掌着内馈,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需要她来谋划,贾琏的贴已在抄家中损失了泰半,私藏的庄子铺子上的出息都要年底才得,只米行一处能按月交百十两银子进来,全家都指望着呢,哪敢大手大脚的给二姑娘置办嫁妆。还是凤姐舍了脸面回娘家支借几个,才勉强凑足了十六台嫁妆送了过去,
黛玉虽然有心添妆,但也懂得谁是主谁是客,若她添进去的东西比贾家备下的嫁妆还贵重,那就是有心打贾家的脸了,于是只能添了两套红宝石的头面,暗中又塞了些银票给二姐姐。
贾家的那些族亲,因宁国府出事就连累了几家,余者到有性子腼腆不愿见人的,也有胆小怕事担心被贾家连累的,也有早对贾家存了怨怼,如今见贾家败了,正拍手称快的,因此,二姑娘出嫁时,贾家在京的十二房人口到是没来几个人,老太太心里气闷,但也计较不得,只打发二姑娘上轿才是正经。
陈翰林本身就是个穷户,到不挑拣嫁妆银子等事,顺顺当当的办了婚事,他家里并无甚长辈,只把中举那年的主考官请了来,充做高堂,受了二人的礼,算是全了夫妻的礼数,林粲是他的长官又成了舅兄,少不得拉上一帮子翰林院里的同僚前来贺喜,年青人们闹上一场,到是喜气冲天。
等三天回门的时候,众娘们纷纷向二姑娘探问,迎春只低头不语脸上粉红的一片,料想日子过得不差。
十一月的时候,宝姑娘嫁了过来。
薛蟠唯恐他妹妹嫁过去受穷,给了整整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把贾家的两进院子占了个满满当当,喜宴都没地方铺排了,贾琏直骂这混人办得混事,明摆着打贾家脸呢。大太太到是喜形于色,老太太也不与薛家人理论,只打发林之孝家的把嫁妆都收进库房里。若薛家人问起,只说是为给喜宴腾地方,暂存的。
宝玉的病到是渐好了,迎娶那天,他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又有了往日里国公府公子的风范,宝钗从轿子里偷眼瞧去,心里甜的如同喝了蜜一样,深为自己的谋划庆幸,得了这样模样俊美文采风流的夫君,也堪称如意。
转过年来,黛玉在家里过了十六岁生辰,曾铣急吼吼的催了几次,林粲见委实留不住,就指了三月里的一个好日子,准曾铣来迎娶。
迎娶的前一天是大定的日子,该把家具等大件嫁妆送到婆家,林载安两口子亲领着一众小厮大仆车载肩扛的带着四堂家具去曾家铺房,有好事者暗自计较,只这家具连工带料的怕是要值十几万两银子的。
第二天一早,黛玉便起身整妆,林粲却是把丫头们都撵出去,要与黛玉说些贴已话,
黛玉以为哥哥要教训妇德妇诫之类的规矩,就立好了等着他说话。不承想林粲开口就是,“曾铣那小子要是敢纳妾,你就回来告诉我,我必然收拾了他。”
黛玉跺着脚不依,嗔怪道:“哥哥又来混说了,我今天才要嫁人,你就来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林粲说:“这才是要紧的话,前两天师娘教导你的那些以夫为天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很不必放在心上,哥哥我也是男人,最了解不过,男人的心就像那水里的浮萍,你拴着它,它就在你身边,你不拴着,它就顺水漂走了,”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愿意与旁人分享丈夫的,黛玉也不例外,只是被规矩礼法限着,谁又敢明着阻拦丈夫纳妾,即拦不住还白落一个妒妇的骂名,
黛玉低着头说道:“我读女史时读到,真正的贤惠妇人,该是不等丈夫提起,就主动为他准备房里人的,如今哥哥却这样说,到叫我不知如何自处了。”
林粲暗忖,什么时候也让皇上读读女史就好了。
黛玉又说:“不怕哥哥笑话,为这事我着实烦恼了一阵子,曾家如今没有通房侍妾一类的人物,这到还好,若将来有了,我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对着新人,往日里瞧着贾府里,大舅舅二舅舅都有房里人,连二嫂子那个刚强的人身边还有个平姨娘呢,瞧着别人总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轮到自己身上,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不知我这样的心思算不算犯了嫉妒之罪。”
林粲笑道:“这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那书本都是男人写的,他们当然希望女子越贤惠越好,可你若想过顺心日子就不能贤惠,家里通房侍妾多了是非就多,更别说生下了庶子庶女的碍你的眼,因此一定不能让曾铣纳妾,”
黛玉说:“这又如何做得到,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粲再次暗忖,皇上要也这样想就好了。
林粲说:“男人家纳不纳妾也要看女人的脸色,倘若你纵着他放任他,他就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纳妾,倘若你冷了脸色,或是泼了脸面闹上一场,他知道厉害,也就歇了心,少纳甚至不纳了。”
林粲就是个现成的例子,若是皇帝不管,他早就收了一院子的人,可是偏偏皇帝是个不能容人的,林粲虽然不服,到底爱重皇帝的情义更深些,不得已才收敛了性子。惹皇帝不高兴的事,他尽量少做。
黛玉听了这话难免羞臊些,但也知道哥哥是为自己好,只记下了。
林粲又说:“你要记得,出了这个门你便是曾铣的嫡妻,你们二人是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夫妻,从此以后曾铣便是这个世上与你最亲近的人,你嫁到曾家去不是客人而是主人,要与夫家同荣辱,曾家荣则你荣,曾家辱则你辱,要侍奉公婆,如同侍奉你自己的生身父母一样,要善待姑舅,宗族是你的根基切不可怠慢,你是聪慧美好的女子,嫁过去定会光耀门楣宜室宜家,为曾家开枝散叶,将来子孙满堂福寿绵长。”
这一番话到把黛玉说哭了,她敛衽下拜,抽泣着说道:“我本是个孤苦无依的命数,贪天之幸得了哥哥的庇护,在哥哥的羽翼下,方过了几年安逸的日子,哥哥待我的恩德,我未能回报一丝一毫,这就要嫁了,趁出阁之前我给哥哥磕个头,谢哥哥这些年看顾关爱的情义。”
林粲也觉得有些伤感,黛玉十三岁跟了自己,十六岁就要出嫁,不足三年的光景,兄妹两还没处够呢就要分离,自然舍不得,心里更加的不待见曾铣,暗想着呆会曾铣进门时该使什么混招为难他。
等黛玉行完了礼,林粲把她扶起来,又嘱咐了许多话,这才叫丫头们进来为姑娘梳妆,
曾铣来迎亲时,林粲心里正不自在,听闻府外头鞭炮齐鸣,便知道曾铣来了,也不去迎,只打发砚台出去给曾铣传话,命他带着花轿仪仗绕着林府走三圈,说是要让街坊邻居都听听喜信儿,曾铣早料到林粲会耍手段,到也不敢不从,乖乖的依计而行,绕足了三圈,林府才开了正门把新姑爷迎进来。
进府之后,仪仗随从都留在前院里吃茶,林粲引着曾铣去祠堂里给林家先祖磕头,之后就该是去姑娘的院子里接人,林粲不肯正经引路,只让曾铣自己猜,曾铣怕了他,连连作揖,还保证今后会经常陪着黛玉回门,林粲这才带他来到香雪海院。这时花轿仪仗也到了。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得了大爷的吩咐,早早的在仪门里堵着讨新姑父的赏,这到是寻常手段,男方家里早就预备下了金银锞子,由曾铣撒出去,小丫头忙着低头去捡,到是让开了路,曾铣领着他的一众同僚并花轿直闯到了正房门前,到这里就不能再往里走了,只能再求林粲,林粲摆足了舅兄的架子,这才进了正房,不多时,黛玉身穿喜服头上罩着喜帕,被林粲背了出来,行至轿前,自有紫鹃雪雁等陪嫁的丫头搀着她上轿,执事官高唱喜歌,说是吉时已到新人起轿。
曾铣傻笑着向林粲一抱拳就带着花轿跑了,瞧他那个着急的样子,到像是怕林粲后悔是的。
林粲心里不自在,在曾家吃酒时也不甚开怀,应付了一会儿就告辞出来了。
从曾府出来以来,林粲原想着回府去,可是又想起那府里如今空荡荡的没个人气,便觉得恹恹的无甚意趣,于是也不急着回府,只在大街上闲逛着,也不骑马也不乘轿,荡悠悠的步覆轻浮,一干持事人等都在后头跟着。
林粲原是个豁达之人,此时竟也泛起了轻愁,意兴阑珊的从闹市走过,身边车马喧闹人声鼎沸的也与他无关,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形单影支无所依傍,一个人孤伶伶的好不可怜,身边再是繁华盛景也要有个伴儿才好一同观赏。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皇宫的门口,林粲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各处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忽然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正在此时,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骂道:“逛够了没有,还不家去!”
林粲闻言只觉得飘乎乎的一颗心又落回了原地,心里安生了,也踏实了。他转过身眼带笑意的对皇帝说:“一起回家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