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抬起一缝,心中大为丧气:
“洞穴,还是洞穴!”
这几日下来赵大公子仿佛已经患上了洞穴恐惧症,然而在最初的丧气之后,他发觉这个洞穴与先前的都不相同。洞室方圆不大,上下却很高,温暖的火光将整个洞室涂抹成奶酪颜色,洞的中央支着一个木架,木架上垂下一根绳子,绳上系着一个陶罐,陶罐坐在火上,里面咕咕嘟嘟熬着浓汤。温馨的香味充盈,一下子便俘获了赵欢的嗅觉,肚腹中滚滚一阵雷鸣,他才记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进食。
“你醒了。”一个声音道。
赵欢心头一惊,这个声音竟然来自他的头顶上方,仰脸一看,但见高高的洞顶之上倒悬着一个影子,正是将他抓过来的面具人。他右脚勾吊在一根横拉的绳上,左脚则蜷于右腿膝窝,双手在胸前抱臂,像个蝙蝠一样,似在休息。
“前辈……”赵欢心思数转,这面具人抓他而不杀他,现在又是这番情形,不知他到底何意?
面具人勾着绳子的右脚一抻,大头朝下直坠下来,落到洞底曲臂在地面一撑,轻松调转身形,一个180°的后翻,翘起二郎腿坐在一块矮石头上。
“后生小子却很够胆,我鬼门中人的恩怨你却也敢掺和进来。”面具人道,他的言语中并无情绪,没有怒当然也没有开心。
面具人道:“你可知你为何能活到现在?只因我很是好奇,师兄在人世间竟然还有朋友。”
赵欢听到话有转机,心中一喜:“前辈听我解释,我乃赵国……”
面具人将手一挥道:“我不管你是谁,只想问你,你为何救他?难道他不该死吗?”
赵欢道:“前辈,我与商山阳素昧平生,况且他还曾想杀我,我对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喔?既是素昧平生,你为何救他?”
“实不相瞒,若是前辈将他抛在别处,我自然不会干预,可是他既从我身边擦过,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风烛残年的垂老之人被摔死石上?”
“风烛残年?垂老之人?哈哈哈哈,”面具人的面具之中发出一阵大笑,仿佛听到了极可笑的事,“你以为我真能杀得死他?你当真以为他是个垂垂老朽?”
赵欢心中一动,“是啊,鬼谷子一身本领通天化地,他的后人又怎会如此简单便被杀死。”
面具人又问:“他曾想杀你,难道他不该死?你不恨他?”
赵欢道:“恨当然是恨,但是他想杀我只因对我有很大的误会,恨,却不至死。想杀我的人一向很多,我非但没被他们杀死,还……还和其中一些成了朋友。”说到此处他心神一晃,“那个魅惑众生的孔瑶和刁蛮倔强白薇,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记挂着我,为我而哭。”又想到自己现在满身是伤,如今处境纵然能够逃脱怕也要落下一身残疾,再不复往日之风流,却还有何面目与她们相见?
如此一想,心中索然,赵欢道:“前辈,我想你与你师兄之间也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哈哈哈,”面具人道,“好个误会!师傅向来偏心,我入门明明只晚他几天,师傅却将‘扶摇’之策传他,后来我想看上一眼,师兄便将我整个面目削去,这是误会?我喜欢那太史敫之女,与之情投意合,他却把齐国的落难公子送到她家,一力暗中撮合,这是误会?削面之痛,夺妻之恨,误会?可笑!”
面具人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他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果,我趁他修习扶摇策时出手袭击,以至他走火入魔,每个月的望朔之日便会遭到精火焚骨,还未至五旬,便已苍如老狗,你说可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