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瑄上午的时候是拜见过花老爷的,此刻她却不免要怀疑眼前这位和自己上午见到的是否是同一人了。
君瑄被花老爷一把按在椅子上,花老夫人也挨着她坐了。花老爷看着自己夫人紧紧攥住小姑娘的手,叹息了一声,眼中也是一抹黯然。
他细细端详着君瑄的脸,转而打开了书房的暗格,从暗格之中小心的取出了一个卷轴。
那是一幅画,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了,虽然被仔细保管,可是纸张已经微微泛黄了。花如令小心翼翼的将那幅画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桌上展开,而后便退开一步,示意众人去看。
花满楼目盲,可是他身边却是陆小凤。陆小凤凑过头去瞧了一眼,不由惊叫道:“这画的是小道姑?”
众人的目光在君瑄和画上来回穿梭。那画上的确是个女子,年岁看起来要比君瑄大一些,二十四五的样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绣裙,正在扑蝶。
她的年龄与打扮和君瑄没有一处相似,可是即使在画中,明眼人也能看出来,那两人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听见陆小凤的话,花老爷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他的声音里带着追忆,可是却难掩痛苦:“画上的是我的小姑姑花倾阁。虽然说是我的小姑姑,可是却小了我整整十岁。我祖父祖母留下小姑姑之后不久就去了,倾阁从小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陆小凤微微佩服了一下花家的太太老爷的老当益壮,花家大公子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记得这位小姑奶奶,我三岁的时候她还陪我玩过的。”
闻言,花老爷没有说什么,花老夫人却一下掉下泪来。她伸手抚过那张画像,声音里全是悔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若没有松手……”
老妻痛哭,花老爷也有些压抑不住,可是他却还是继续解释了下去:“倾阁相貌长得好,心地也善良和软,是再好不过的女子。”
和君瑄一模一样的女子自然相貌不差,花家教养出来的也定然是温柔娴静的淑女。可是二十多岁还做少女打扮,陆小凤心下一沉,直觉这背后的故事一定很是可怜。
“只是倾阁天生有些心智不全,一直纯真如孩童,我虽然只虚长她十岁,又隔着辈分,却一直将她做女儿养的。夫人嫁进来之后,对倾阁也非常喜爱照顾,只是那年她带着倾阁和孩子们去看花灯,就是一松手的功夫,倾阁就不见了。那时候我们花家还不是如今的模样,虽然尽力去寻,却始终没了消息。”
说至此,花如令也有些哽咽声嘶了。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眼前这个小姑娘,和花家走失的那位小姐恐怕是血脉至亲了。无需其他证明,她们的那张别无二致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君瑄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便不曾如众人一般震惊。她看着花如令手中的画像,偏头回忆了一下,而后才道:“我见过我娘的画像,虽然和眼前这张装扮不同,但是样貌却是一样的。没想到原来娘亲姓花。”
小姑娘说的坦坦荡荡,也没有人怀疑她作伪。毕竟,哪怕抛开君瑄从不欺人的个性不谈,她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背后是一座偌大的白云城的人,实在很是没有必要为了攀附花家乱认娘亲。
花家除却大公子之外,没有人见过他们爹口中的“小姑”,可是能够在各自领域暂成为个中翘楚,花家的公子自然不是傻子。他们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也相信这个小姑娘说的便是实话了。
花家盼女成痴,未尝就没有寄情的意思。花老夫人一个接一个的生,何尝不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花家一个女儿——更何况,那个心智不全却内心澄澈的孩子,本来也是她放在心头宝贝的。
一时众人都是心头五味,半晌竟是没有人说话。
倒是陆小凤率先打破了这个平静,他忽然用力的拍了一下花满楼的肩膀,有些夸张的笑道:“怪不得花满楼你觉得小道姑亲近,原来那不是你们的妹妹,而是你们的……”
刻意的顿了顿,陆小凤的目光戏谑的扫了扫四周神态各异的花家公子,这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姑、姑、啊”
别管是亲姑还是表姑,君瑄怎么算也没有和花满楼出了三代,认真论起来,花满楼的这声“姑姑”是跑不了的。
此言一出,花满楼一贯温润的脸上也难免划过一丝尴尬,倒是一直在流泪的花老夫人最先反应了过来,冲着自己的儿子儿媳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拜见你们小姑姑!”
花家儿子儿媳最是孝顺,此刻花老夫人一发话,他们无论面色如何扭曲,却还是在君瑄面前乖乖站好,一齐一揖到底,齐声说道:“侄儿拜见小姑姑。”
花家的少夫人们也是齐齐福身,道:“侄媳拜见小姑姑。”
君瑄再是淡定,此刻也不由退了几步。缓了好几口气之后才难得的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我要给见面礼么?”
众人一愣,转而忍不住都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