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警官,刚我也听见了……曹桦他可能……情绪不太好。”
大抵是有了个性别处境相通的倚靠,赵小卉撞在江陌怀里啜泣了几分钟不到就稍微平复下来,她靠坐在床头,仔细地把被泪水粘黏在脸上的凌乱发丝悉数抿好,勉强地掩饰着明显尚未彻底消解的惊惧惶恐,小声得体地替曹桦找补道:“他以前受过重伤,脑袋磕过,骨折得也挺严重,好像就是下雨天摔到的,直到现在雨雪天气身上都会疼,就很容易脾气暴躁,一到这个天气就一点儿噪音或者土腥的味道都受不了。”
“也是我没注意到。”江陌拖拽开书桌跟前的椅子,挤着曹晏的书包坐下,“他平时也这样?”
“……”赵小卉愣了几秒,含糊地摇头:“他平时很好,今天主要是因为孩子的事……有点着急。”
江陌抬了下眉毛,未置可否地架起胳膊,歪着上身仔细认读着荣誉墙上的奖状,撑住椅背书包,“好多优秀评选啊,十佳、三好、主持比赛优胜……她在学校跟同学关系怎么样?”
赵小卉听着江陌的夸奖很是骄傲地挑了下眉梢,却不料这位警官话说半路就陡然偏离了轨道,用力地攥了攥手里的电话手表,尴尬地笑了笑:“江警官,这……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啊?没有,我就随便问问,主要是现在的学生心思都重,万一存在排挤讲究背后说道这种情况……儿童走失的多方面可能性我们都要考虑到——”江陌回头掠了一眼赵小卉莫名紧绷的表情,稍微弯下腰,在桌下晦暗的一角拎出来一板白色片状的药,“毕竟孩子的状态已经到了吃药的程度,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这是……上午跟曹桦吵架的时候被他摔到地上的,收拾的时候没看到……”
赵小卉似乎没料到一再粉饰的平静遮掩在警察的眼里脆弱低劣得像是一戳就破的气泡,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无声压抑地叹出来,似乎察觉到了闲聊几句的话题走向,放弃似的吸了吸鼻涕:“有没有人欺负其实不太清楚,不过老师确实说过,曹晏有点孤僻,而且状态明显影响到了学习。确诊抑郁症之前我没太注意,是有两次体育课头晕摔倒之后,校医做了一个粗略的评估,打电话提了建议,说最好去医院精神科看一下,以防万一。”
江陌轻轻点了点头:“医生那边怎么说?诱因什么的?”
“小晏不怎么配合……她只是比较听话,能按时吃药。”赵小卉开口又带上哭腔,使劲儿吞咽了两下,忍得嘴唇发抖:“她爸爸生气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小晏很容易被吓到,再加上因为生病的事我们经常会吵……所以我才会让她出去找个地方待着就好,可没想到……”
江陌看着赵小卉一忍再忍的眼泪“啪嗒”地砸在手背上,捏了捏口袋里攒成一团的手纸,没好意思往外掏:“她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学校图书馆,或者在小区里找个亭子坐着。”赵小卉哽咽出声,低头揉了揉眼角:“以前街道有个图书学习室,离莘宁东路挺近的,后来快要拆迁就关门了,这两三个月连带着放寒假基本都在小区附近,一般都会带着这个,去什么地方我都能知道……”
江陌觑着已经被赵小卉揉搓得不剩什么痕迹的电话手表,把已经捏在手上的手套顺势塞回腰包,起身半蹲在赵小卉身侧朝她伸手讨要:“她有没有提起过平时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多,同学啊朋友啊什么的?”
“没有。她什么都不跟我说……”赵小卉终于忍不住再度崩溃地哭出声,她把手表搁在江陌的掌心,上半身就顺势往她的颈窝里一倒:“以前明明也会问我的……都怪我有一次跟她爸爸吵架之后,回到房间里她跟我说话安慰我——我却跟她吼说……说要不是她,我根本就不会留在这破地方……”
女人哭喊的声调逐渐拔高,哀嚎声沿着门缝漫溢到客厅,扬起了遍地的焦躁。江陌隐约听见曹桦奋力砸动床板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黄组长憋了挺久气如洪钟地喝道。
“砸什么呢你?!当着警察的面你还要动手?!”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几秒,眨眼,又被一声尖锐到刺耳的消息提醒瞬间掀动得叫嚣。
江陌龇牙感受着眼泪咸水蹭在破皮颈侧的刺痛,试图把赵小卉从她身上扒拉开来未果,黄星骏就毫无风度地扔开卧室房门,先拽着赵小卉的衣领把这凄苦的泪人儿摆端正,然后伸手拎起蹲得腿麻的江陌,从裤兜里抠出个证物袋,示意她装好那块电话手表。
“情况有变,咱俩得回趟队里,车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