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喷溅到他脸上的鲜血,也和鼠族的鲜血一样腥臭,温热,蕴藏着惊慌失措和不可思议的恐惧气息。
主人瘫软在地,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也不见任何祖灵出来,祝福和庇护。
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主人还抽搐着朝他伸手,仿佛是在向他——一个小小的鼠民孩童求助。
这幅画面像是用闪电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劈碎旧世界的同时,令他忍不住开始思考。
思考全新的世界,和全新的道路。
好在,在寂静无声,步步杀机的古墓深处,作为尖兵的他,有的是时间,孤独和冷静地思考。
思考为什么,鼠民们天然就遭到歧视和奴役。
思考为什么,自己的外表几乎和狼族无异,只是多长了一对属于啮齿类的门牙而已,自己和狼族的命运,就有着如此巨大的区别——狼族就像是翱翔于天空中的雄鹰,自己却像是蜷缩在深渊中的蛆虫。
思考为什么,自己的实力明明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之后不断提升,暗中修炼的力量,甚至比不少狼族盗墓贼更加强悍,但自己还是没有资格触碰到任何一件蕴藏着图腾之力的神圣武器,每次探索,都必须冲锋在前,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拆解最精密的机关。
但在瓜分战利品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自己的份,哪怕多朝战利品看两眼,都有可能招来新主人比老主人更加凶狠的鞭挞。
思考为什么,同为鼠民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倒在机关、暗道、密室、图腾兽和邪能傀儡残骸的利刃之下,但他们却始终满脸麻木,当死亡降临时,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思考……新主人的鲜血,是否像是老主人和所有鼠族一样腥臭,当新主人的脖子被边缘锋利的铲子,狠狠铲断的时候,他是否也会像老主人一样,口吐血沫,四肢抽搐,屎尿齐流?
在这样的思考中,“胡狼”卡努斯渐渐长大。
他身上的鼠族特征逐渐消退,狼族特征愈发明显。
有一次,他在探索古墓时不小心磕断了两颗门牙。
就在他鲜血直流,捂住嘴巴的同时,周围的鼠民伙伴们却吓了一跳,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羡慕。
那一刻,“胡狼”卡努斯才知道,自己和真正的狼族,究竟有多么相似。
毕竟,他的母亲,母亲的母亲,母亲的母亲的母亲……生生世世,都是狼族的女奴。
和绝大多数被氏族圈养,而不是山野之间散养的鼠民一样。
“胡狼”卡努斯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父亲是谁。
十有八九是某个血统纯正的狼族。
但没人会承认这一点。
无论暗夜中的兽性有多么疯狂,到了白天,奴隶就是奴隶,贵族就是贵族。
一滴血法则。
只要体内流淌着一滴属于鼠族的卑污之血,就是永远的鼠族。
“为什么?”
少年时代的“胡狼”卡努斯,在失落神庙的深处,捂着鲜血直流的嘴巴,向自己在灵焰映照下,拖得无比狭长的影子问道。
从那一刻起,一颗小小的种子,就在门牙缺损的鼠族少年心中萌发。
那时候的种子,或许还不能称之为“野心”。
他只想活下去,过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图兰人,都有资格也应该过的日子而已。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巧合也是必然。
“胡狼”卡努斯所在的盗墓队伍,在一次探索地底深处的失落神庙时,无意间释放出了不该释放的力量,轰塌了半座神庙和直通地面的狭窄通道。
一半盗墓贼被冲击波横扫和崩落的岩石碾压,死得惨不忍睹。
另一半盗墓贼身受重伤,失去了大部分的补给和工具,被活埋在了狭窄、潮湿、闷热的地底空间中。
资源有限,空间密闭,死神就在幸存者们的头顶徘徊,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死亡的獠牙。
在这种情况下,人性之恶和兽性之美,都如食人花般绽放到了极致。
幸存者分成两派。
数量较少,但原本掌控着这支盗墓队伍的狼族。
数量较多,但一向充当工具,浑浑噩噩,从没想过也根本不敢反抗的鼠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