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众多俘虏的口中,义勇军所有将士都已知道方腊军中的服饰区别。这些颜色头巾,可不是一般官兵可以佩戴的,必是方腊永乐朝的重要人物。
吴家亮勒住战马,细心向中间打量,这些人各个服饰不同,都该是方腊军中不小的官员,可惟独没有身着黄袍者。吴家亮有些迟疑左右打量,看是不是被方腊给漏了出去,还是方腊换了服饰一下没找出来。正在他在人群中寻觅的时侯,大营之外忽然响起一阵山崩海啸一般的声音,不到数声,大营寨墙轰然倒下,竟然被无数的逃兵撞倒了。
通红的火光映照下,只看见无数面色惊惶的兵士向自己这方疯跑过来!吴家亮大惊失色,自己麾下军马正在这些乱兵去路上,数十万人的踩踏冲撞,谁能受得了。这要命的时候,他再无暇去顾及什么方腊了,命众军迅速将所有俘虏掳走,避开乱军的冲击为先!
将士们一拥而上,砍倒几个意图反抗之人,将其余人等左右夹住催马就走,与二十万逃兵同一方向开始奔跑起来。二十万败军跑得左右都看不到尽头,吴家亮无奈之下,只能是顺着败军逃命的方向往前奔跑。眼下也有只跑到乱军跑不动了,这才有法子转向往北绕回去与宋江大队集合。
方腊大军集体转后崩溃的那一霎那,宋江如同做梦一般。
近千战士都已经快要冲杀得力竭,远处的路仲达和徐爽军马也在陷入苦战之中。他已经感觉自己的作战目的恐怕不能实现,已经在准备下令全军开始转向之时,却听见了远远的传来了号角声,吴家亮的迂回人马终于出现了。
号角声响起不到片刻,方腊军竟然犹如山崩一样开始逃窜。眼光到处蔓延直到天边全是疯狂奔跑的乱军,路仲达二人骑队正在乱军之中。不过两支骑军都是训练有素,两个将领也是久战老兵了,知道这时万万不能原地受到败军冲撞,不然在那些已经快要丧失理智的逃兵冲击下,不说全军覆没,也起码要损失大半。
两人不约而同发出命令,各带自己军马顺着乱军奔逃的方向奔去。这也是唯一的法子,跟着乱军一起跑,自己马快总是能冲得出去的,要是逆向而行那就是找死了!
宋江并未再去追赶,现在也不需要再追击驱逐了。现在他身边的战士也折损了不少,刚才那一阵死力拼杀了半个多时辰,余下的只有五百多骑,其余都已经陷身沙场。
“全部下马歇息!”宋江闷声下令,他知道将士们都是累极了,不少受伤之人已经坐在马上摇摇欲坠。
听得大首领的休息命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俱是甩蹬下马,一脚踩在没过脚踝的鲜血之中。也不管自己身旁是什么,随便拖过一个东西就这么坐了下去,谁也不去管自己坐着的是什么,只要不是自己战友的尸身就行。
宋江也已经是累得不清,在没有敌人的这一刻,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下了战马和兵士们一样,随手拖过来一具叛军的尸首,坐下来喘息不止。
终于是胜了!五千人战败了数十万大军!
在面对这个无比巨大的胜利之时,宋江心中半点喜悦也没有,只有无比的担忧。他担忧着那三路人马的安危,只有数千人被裹在几十万快要失去理智的乱军之中,究竟他们能不能走脱出来。
虽然他已经看见三路人都是顺着败军方向奔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可是战场上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如何又会不担心?
五千打败数十万人,说出来的确是一场大胜,可这种内战的胜利,宋江并不觉得值得一提的。今夜这一战,他是胜得十分侥幸,更何况这种胜利的代价是无数人的死伤。
方才倒在沙场上的人们,两个月前还都是勤苦的百姓,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不光没有喜悦,他的心中有的只有感伤。他现在身下坐着的冰冷尸体,也不知道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谁的儿郎!
“在以后的史书中,我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屠杀农民起义的侩子手?”
宋江胡思乱想着,看着东方有些发亮的天空。鏖战了一夜,天终于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