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忽而停下了脚步。
“阿鹇?”
听见萧翎的话,观若也停下了脚步。
萧鹇的确被萧翾丢到了这一支军队里,她们在这里遇见她,其实不应该算是很稀奇的事。
纵然被萧翎认出来,萧鹇仍然目视前方,不曾便如没有听见萧翎的话一般。
与数月之前相比,萧鹇瘦了一些,看起来皮肤也更粗糙了一些。
在城楼上风吹雨打,在军营中日日被长官操练,自然不如在萧宅之中,在前线自己的营帐中那样轻松。
萧俶的匕首在她脖颈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想来这痕迹,也同样留存在萧翾与她心里。
萧翎重情,即便萧鹇并不欲理睬她,甚至可能因她如今的地位将她当作敌人,她也仍然温言软语。
“阿鹇,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一些心结无法解开,我也有许久不曾见过你,不知道你如今是怎样想的。”
“不过我仍然是你的姨母,若是你有什么事,可以叫人传信给我,我一定会帮你办到的。”
萧翎不是那一夜的亲历之人,从前和萧鹇的关系或许也很好。
可观若不是。她更亲近的人是萧翾,在她们母女之间的事上,她也更偏向于萧翾。
尤其是有一夜她陪萧翾喝的醉熏熏,萧翾举起酒杯,任由明月清光凝结在她面颊上,添了亘古不变的孤寂的时候。
她说,“阿鹇就是最喜欢喝玉露酒的。”
所以无论是在月下独酌,还是与观若一起,她喝的酒,永远都是玉露酒。
她喝着酒,每一口都是她对她女儿的思念。
萧翎不肯放弃,“前几日阿鹞还有传信过来问三姐的身体,问起你,她在临湘城过得并非不好,你不用担心。”
“阿鹮……”她压低了声音,“大人也已经放她自由,衣食无忧,任凭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了。”
在她们进入庐江城的第二日,萧翾便下了密令,令人将萧鹮所住的明瑟殿焚尽了。
这个消息传到军中,不知道萧鹇又添了多少对萧翾的怨恨。
今日萧翎同她说了真相,观若看她的神情,也如雕塑一般,不曾松动分毫。
既不想质问,也不想追问更多有关萧翾的事。
“阿鹇,只要你肯同三姐道歉,你……”
萧鹇仍然没有回答,便如同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一般。她仍然目视着前方,好像没有什么能击穿她的决心。
萧翎叹了一口气,不再往下说了。观若拉了拉萧翎的衣摆,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她们身后传来了萧鹇的声音,“请你转告大人,冬日寒冷,若是一个人在房中饮酒,也要记得先热一热。”
是这样细节,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
萧鹇也还是惦记着萧翾的。越是细节之处,越见真心。
观若心里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继续往前走。又忽而变作萧翎拉了拉她的衣摆。
观若下意识地侧过脸去,望见了对面的城楼,望见了城楼上的人。
晏既站在她对面。
隔着两度清光,隔着两座城楼之下的荒芜土地,隔着漫天的风雪,他们又望见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