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一早醒来被噎这么几句,都会心情不佳,楚辞瘪了瘪嘴,不满道:“虽然伤口不深,但好歹也流了不少血,太医都说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呢……”
她以为说得可怜些,就能博得沈知行的同情,可她显然是想错了,他不但没有同情,还扬了扬唇角,轻笑了一声,“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留疤。”
这句说得话里有话,楚辞又不傻,很快回过味来。
她转了转眼睛,不敢再多说话,连忙讨饶地笑了笑,“朕都受伤了,可疼了,先生就不要再说朕了……”
“臣怎敢?”沈知行一面对答如流,一面研究着棋局,修长的手指搭在装着黑子的棋罐上,衬得手指更为白皙,“你身边的暗卫不在少数,若是这样都能让刺客伤到,他们简直是无能至极,脑袋怕是都要掉了。”
那时淳于晗攻来,芙蓉殿内的宫人与侍卫都忙于护驾,心里急切,自然没看出端倪,只当是刺客来势汹汹,防备不及,压根没有深想其中牵扯。
一出戏演得正好,所有事情都理所应当顺其自然,如今却被他一句话给点破。
话说到这里,楚辞索性不再装傻,直截了当地说道:“确实是朕不让他们出手的。”
指尖的黑子落入棋罐中,沈知行抬眸望着她,“你笃定依着淳于晗的功夫,取不了你的命?”
“她就算再不济,都能将朕一手捏死。”楚辞说得直白,“朕也是女子,懂她的心思,她与朕没有仇怨,在燕阙被救走之际来行刺朕,必定是另有隐情。”
按理说,燕阙不论被谁救走,都是性命无忧的,而淳于晗在这种时候还要进宫行刺,实在是疑点颇多。
心中有了思量,沈知行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听她说着。
“朕觉得很奇怪,而知道隐情的,也就只有淳于晗一人,她行刺时,若是被暗卫制服,怕是什么都不肯说的,可朕不但没有设防,还被她伤到,她才会卸下防备与朕谈条件。”
楚辞俯下身子,趴在了案几上,用双手捧着脸颊,笑得谄媚极了,“淳于晗是谁,先生想必也知道吧?”
他眼都没抬,淡淡回道:“南陈镇国大将军淳于风的独女。”
这种宫墙之中的事情,许多细枝末节都是会被故意隐瞒的,可唯独对沈知行,她从不隐瞒什么。
就比如这次,朝臣都以为闯宫的狂妄之徒不过是南陈的刺客,但淳于晗真实身份,沈知行在入宫时就得到了消息,也知道她被楚辞偷偷放走了。
“淳于风这个人,向来依着战功自负,颇受看重。”楚辞瞥了一眼窗外,正巧看到几只鸟雀飞过天际,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为南陈征战四方,他半生都在沙场中驰骋,这么多年了,有且只有这一个女儿。”
说着,她将目光挪回棋盘上,“这样一个备受疼爱的大小姐,偏偏不愿嫁给权贵,还与淳于风的亲传弟子燕阙相识相恋。而燕阙在南陈算不得重臣,顶多就是深受淳于风器重,如今燕阙被俘,也没见南陈有一丝半点动静,显然是无足轻重。”
“南陈尚武,高手武将数不胜数。”沈知行道:“燕阙阅历尚浅,自然得不到重用。”
“是啊,算是默默无闻之辈吧。”楚辞弯起眼睛笑了笑,“可惜啊,淳于风若是知道淳于晗追随一个俘虏而去,还同他一起死在北亓之地,悲痛羞愧下,他该如何继续征战沙场?”
话已至此,其间意思再明了不过,沈知行眸中思量渐深,他沉思半晌,随即问道:“所以你从未想过杀了燕阙?”
“为何不杀?朕只是对他没有什么兴趣而已。”楚辞偏过头去,将目光放的很远,“淳于晗不来,燕阙必死无疑,可她既然来了,朕何不体谅她的苦心,顺手成人之美?”
说起来,她不太适合算计人,一旦心里有计较,一双眼眸中尽是精光,比谁都贼。沈知行看了她半晌,忽觉一阵情绪复杂,相比之下,还是无奈多一些。
她从不是愚钝之辈,待到适应了朝堂中的诡谲风云,始终会被打磨锋利,如同每一个在位的君主一般,逐渐失去了那一寸赤心。
那日会到来,不过是他不愿见到罢了。
沈知行垂下眼眸,执起黑子,却迟疑不落。犹豫之时,他随口道:“淳于晗自小耳濡目染,精通兵法,燕阙也勤勉好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一旦他们二人有一人身死在北亓,另一人必定竭尽全力报仇。”
见他迟迟不落子,楚辞倾身上前,将装着黑子的棋罐拉到面前,“朕也知道,所以遇袭时没有将她赶尽杀绝,还顺水推舟将他们二人放了。”她捡了一颗出来就按在了棋盘上,“这样一来,既能打压淳于风,还免除了日后的危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