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丛林中仍是一片狼藉,显然,白馨蕊挪动了大部分动物标本。
凭着一年多来进进出出科学楼的记忆,辰辰将将它们一一归位。长尾猴放到树杈上,秃鹰将放回到岩石边,又抱着那头张着血喷大口的雪豹回到了灌木深处……
一切收拾停当,辰辰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更重要的是,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福尔马林味道。
他冲进洗手间,只恨这里没有一个淋浴花洒,他脱下上衣,撩起裤管,用洗手液将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洗了好几遍,再低下头,像只猎犬一样左闻右嗅,觉得味道似乎淡了许多。
走出洗手间,他看见白馨蕊没事人一样,安静地坐在了大厅一角那个双人小沙发里,两眼凝望着窗外不言不语,像极了野生从里的标本。
那只手艺朴拙的帆布包规规整整地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并没有被打开过。
“昨晚就没吃饭吧,不饿吗?”辰辰走到茶几前,解开布包上的搭扣,和颜悦色地问着。
白馨蕊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辰辰手上笨拙的动作,没说话。
辰辰从布包里掏出一纸盒装牛奶、一玻璃瓶蔓越莓汁、一小盒酸奶,还有两只乐扣餐盒。
打开其中一个餐盒,里面装了一个金黄色的欧姆莱特、三四片红白分明的西班牙塞拉诺火腿,几片削了皮的青瓜和两只可爱的小番茄。另一只餐盒里是一小角切得整齐漂亮的芝士蛋糕和全套的一次性刀叉。
“都是你要的,欧姆来特是我们吃完饭后,请舒克拉先生现做的,快吃吧。里面的芝士要是凉了会凝固,口感就差很多了。”辰辰说着将餐盒推到白馨蕊面前。
白馨蕊拿起刀叉,切开金黄色的大蛋饺,将它分割成小块,插起来一口接一口地塞进嘴里。
辰辰怕她觉得口干,又在纸盒牛奶里插了吸管,递给白馨蕊。
她机械地嘬了一口,继续一言不发地吃着餐盒里的东西。
见白馨蕊吃得很香,辰辰心里颇为欣慰,不过,这样沉默的白馨蕊令辰辰从没见过。
他搜肠刮肚地想着和她说些什么,想起她平日惯爱取笑奚落别人的态度,又不敢贸然出言相扰,万一那句话踩上马蜂窝,小姑娘可是从来不给别人留面子的。
正犹豫间,看到白馨蕊已经将大餐盒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开始就着蔓越莓汁吃起了芝士蛋糕。
辰辰猜想她一定是饿坏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就说出来,说出来就没事了。”辰辰说完这话就低下了头,这句开场白实在太过拙劣。
半天,没人回应。
余光里,白馨蕊挖芝士蛋糕的透明勺子不动了,也听不到她喝果汁时发出的可爱声响。
辰辰抬头,白馨蕊将头垂下来,眼睛不断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泪珠被芝士蛋糕玉石般润泽的表面承托着,渐渐越聚越多,如同莲叶上的露珠,终于不堪负荷顺着蛋糕的边角滚落下来。
“我知道……他是一时糊涂……我为什么……没有多给他一些机会……其实他是……”白馨蕊开始断断续续地喃喃起来,仿佛呓语,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一年零九个月的牢狱之灾,终生的犯罪记录 ……如果不是这件事……他现在应该在哈佛的校园里……法律……他今后的一生……”
白馨蕊说得很轻,很慢,辰辰竖起耳朵,勉强听清一二,然而,这些已经足够他在心里将整事还原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真相,隐没在悠悠众口之中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农校长不会知道,威廉最好的朋友们不会知道,学校的其他同学们更没有机会知道。
他词穷了,不知道该对白馨蕊说些什么,在这件事里经过和结果之中,人们终日纠结的是非对错是那样苍白而没有意义。
作为一个三线城市来的,正在追寻梦想的路上不断求索的男生,辰辰能理解威廉在自我完善过程中的每一点艰辛,一场危险的爱情就毁掉了所有的一切, 这值得吗?
辰辰脑子里回响着白馨蕊刚才的喃喃自语,伴着铮铮杀伐之音,似乎要将他原本健全的神经一根根生生绷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