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奚不发表任何意见,保持着持剑抚须的仙人模样。
秦萧楚于心不忍却不知如何开口,却紧盯这位老者,想要找回忆中寻些蛛丝马迹。
被惹怒的女子们下一秒便将曹轻侯围住,刀剑喑哑一触即发。
曹轻侯毫不畏惧,隐约可见背上白虎。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试探性的轻声开口道:“可是蔡萦?”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突然抛出这个问题的秦萧楚。
秦萧楚目光如炬,不动声色,静待回答。
“蔡萦?”仙人模样的黄伯奚不禁眉头微皱陷入不停思索中,似那仙人也有忧愁。
老者狐疑尽显,既惊讶又不解,问道:“嗯?秦武孙儿,怎知老身?“
作为少壮派的曹轻侯苏长河,对这名字没有印象,更不知秦萧楚为何念出这个名字。
已经躲在镖师身后的袁宿闻言一惊,眼睛左右急转做思考状,突然探出脑袋壮着胆子插了一句:“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小的以前在茶馆听几位商铺老板说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几十年前从南疆出来的高手,想不到现在居然是这般模样了,啧啧,这岁月还真的是不饶人啊。”
老者怒目一瞪,袁宿被吓一跳又缩回脑袋,知道自己心直口快说错了话,乖乖的闭嘴。
黄伯奚仔细一琢磨之后接着说道:“传言说当年秦武前往北域筑城途径这密云高原被一群黑衣人设伏,是一位女子领着百位苗疆异士拦住黑衣人,秦武才得以逃出生天,后来那名女子生死不明最后不了了之了,当时都说是秦武捡了一条命,这位女子,就是你蔡萦?”
身份被识破的老者发出一阵惨笑,犹如人之将死的哀嚎道:“是不是老身都并无大碍,既然秦武已经死了,什么都没关系了,哈哈哈。”
问题得到证实的秦萧楚心中释然,说道:“柳爷爷曾与晚辈谈及过,他说秦武爷爷这一生不亏欠任何人的,除了一位叫蔡萦的女子。”
“柳爷爷?可是金莲令柳阙?”黄伯奚问向秦萧楚,后者点了点头。
蔡萦面部轻微颤抖,神情凄惨,或许因为秦武还曾记得自己,痴痴地说道:“这又有何用?他命老身此生不得踏入北域半步,老身便不入北域半步。如今老身已经这般模样....。”
“你若执意要杀老身动手便是,但还请放过这群女子,云儿,你们也勿要寻仇,老身走后,你们也都散了,”语气毫不畏惧,捎带一丝解脱。
被称为云儿的女子脸色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不甘心山鬼宗宗主就这般将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只是轻声道:“太婆!”
本名为叶萱云的云儿,想起自己此生遭遇,自己本是天脊城内叶家三千金,七年前,因一位牧民看中她家族产业,千方百计创造偶遇邂逅制造相遇,一来二去,年少懵懂的自己将那归其为缘,即使家族百般阻挠还是坚持私定终身。
然而牧民与自己成亲之后,耗费叶家资产整日流连于各个烟花柳巷之间,本性暴露无疑,且不说那牧民朝三暮四,邻舍闲言风语可不少,而到那时自己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钟爱的人竟是这般不堪。
叶家家主嫌牧民为家族抹黑,一怒之下将其赶出叶家,自己无力改变一切现状准备用三尺白绫结束这一生,恰巧被山鬼宗在天脊城的细作所发现才救下一命。
对于自己而言,本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当得知山鬼宗内女子都有这般遭遇时,便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归宿。在山鬼宗内,自己师从太婆,习得一手杀人术,当亲手将白刃刺进牧民的胸膛时,看着这位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露出像狗一样祈求般的眼神,自己才知道这确实是缘,是孽缘。
白刃拔出后,头也不回的回到山鬼宗,即使那牧民渐渐没了呼吸。
........
早期的山鬼宗并没有名字,山鬼转野道也不叫山鬼转野道。正是这群以复仇惩戒为目的的女子经常在夜间出没,遇见负心者便夺命锁魂,便被往来游民称为山鬼打转,后来,山鬼宗这个名字渐渐流传在北域玉门郡两地之间。
那位素未谋面的爷爷一直是秦萧楚心中的谜团,但就事论事来讲,秦萧楚更关心眼下,出声问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又为何要取我性命?”
被问中命脉的老者惨淡一笑道:“他误老身年华,老身不杀他子孙难解心头恨!山鬼宗的宗义,便是杀尽天下负心人。”
老者话匣子被打开,眼神痴迷,缓缓诉说:“老身明白,秦武要做那万古臣,只怪老身当年仰慕他号令麾下千军万马时的意气风发。那年在南疆,他高坐披甲战马,一身雕翎铠甲,与茫茫人群中望着老身许久,老身只把这一眼做缘,便不顾其反对,执意千里追随。一切都是老身自找的,不怨别人。”蔡萦道出这席话后,似乎想明白了,表情一阵轻松,双手颤巍巍扶着拐杖准备离去。
柳阙从未对自己说的详细,按照柳阙所描述,自己那位任首任北域王的爷爷或许未对任何人说过此事,秦萧楚不禁怜悯这位太婆,轻声问道:“那你为何不去寻他?”
蔡萦止住脚步,黯然神伤沉默许久后才缓缓说道:”他曾夸我懂事。”
秦萧楚心中已然明了,眼前这位太婆心系爷爷,又不得诉说,痴情多年耽搁一世年华,欲求无果后只能以复仇之名解恨。
太武山掌门遇到如此情况也是一头雾水,道:“秦武不来找你,你又不去寻他,又何苦蹉跎了这几十年?唉,这事啊,贫道是不懂啊。”
远处的青婵小声嘀咕着:“这不就是怄气嘛。”
一侧的袁宿听了个清楚,认真点头表示认可。
“不管如何,只要我曹轻侯还在,这秦家的任何人你都动不得,这次就作罢,你走吧。”曹轻侯了解来龙去脉之后也不愿过多纠缠,即使身旁这些女子个个手中都沾有人命,但这事可不归他管。
“我们天脊秦家人,从不曾出过北域半步,爷爷他不曾踏出北域半步想必也是有苦衷的,蔡婆婆,往事已随风,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秦萧楚忍不住想要安慰这位太婆。
蔡萦只当曹轻侯的话随北风一道飘走,毫不理会,只是转头反问秦萧楚:“那你这趟出北域南下又是为何?”
秦萧楚未曾料到太婆会来此反问,抬头望向漆黑天际,答非所问道:“都是身不由己,”同时也在问自己,是为了什么?
这位藏身山鬼转野道几十年的老者轻轻摇头不去刨根究底,世间苦恼多,难理,难解,难结。
同为女子的青婵于心不忍,鼓着勇气出声说道:“或许,秦爷爷心中有你。”
“你这小姑娘看事还看的挺透彻,我也觉得是这般道理,不然秦城主不会说亏欠二字的。”袁宿一阵附和。
“哈哈哈哈,”直到此时,才将那份相思与仇恨轻轻放下的蔡萦发出一阵大笑,头也不回带着那群女子走远。
众人都从中听到有撕心裂肺的声音。
只道是不寻不觅,冷冷清清,悲悲惨惨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