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翦“唉”的叹气一声,他又何曾不知这皇子本性。
司徒雍望向窗外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似乎是想透彻了,缓缓的说道:“瑶儿现在在何处?有些话,是时候该与她说了。”
司徒翦思考一番,说道:“倘若不出意外,该是在知客府看望萧楚去了。”
司徒雍兴致突起,有些意料惊喜,道:“这瑶儿真就对萧楚那孩子有些许意思?”
“瑶儿那丫头,可是为了萧楚直接一巴掌扇在千羽的脸上,孩儿看的真切,”司徒翦一五一十的交代,
司徒雍口齿漏风,笑得合不拢嘴:“好,打得好啊,哈哈哈,瑶儿这丫头不简单呐,哈哈哈。”
司徒翦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亦是深感欣慰。
“但愿在北狼军中,能稍微磨掉了他尖锐的戾气。一国之主可以有锐气,但不可过于戾气,他啊,就是戾气太重了。”
司徒雍一句话说完,紧接着说道:“翦儿,想一想北域秦家那位独坐孤城数十年的秦符,他这一辈子可不容易,以后倘若有空了,替为父去北域走一遭,代为父问个好,也不知秦武这糟老头那位孩子现在处境如何了,唉,”司徒雍陷入沉思,眼角湿润,司徒雍口中命苦的孩子,说的不是秦符还能是谁。
“孩儿始终谨记父王教诲,天脊城替中原守北域,我关内青苍国替他守南方,他做脊梁,我做胸膛,至死不渝,世代不忘。”
“翦儿,有你这番话,为父入土也是心安,对那糟老头也算有个交代了,唔,不行,你去把瑶儿找来,为父肚子里那一席话今晚必定要亲自对她说,好让她早些有那份觉悟,”司徒雍先是一阵感怀,又将话题引至司徒诗瑶身上。
司徒诗瑶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近二十年,但秦萧楚短期内也无法南下,怕是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司徒翦试探着问道:“父王,现在去找瑶儿会不会太急了些?”
司徒雍已然是拿定主意,道:“不会急,这事拖不得,早让瑶儿那孩子心里有些准备也是好的,就算她本是万般不乐意,我这番话只要说出口,想必她也会怜悯天脊城秦家,也会理解她的宿命,更会理解我这把老骨头的安排。”
怜悯得来的感情,是否能够持久长存?司徒翦不知,只能领父命。
“孩儿这就去将她寻来,”司徒翦说完便出阁下山进府而去。
待到司徒翦走远,司徒雍望着窗外,对着眼前参天绿树,对着山下满城灯火的玉门郡内,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老头,我这做弟弟的义气吧?可没对不起你,等我与孔老道那小子下了黄泉,我们三再举杯同醉,共话江山无限好,”尽显沧桑老态,似余晖落幕。
说着说着,这位青苍国建国之人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良久过后,月圆夜深,万物寂静。
司徒翦领着愁眉苦脸的司徒诗瑶进入万卷阁,这位玉面公主一眼见到躺在藤椅上的司徒雍,脸色瞬间阴转晴,喊道:“爷爷!”
司徒雍早已将情绪平稳如初,只是眼角略微有些发红,好在夜色临空,在红灯笼映照下也看不出一二。
“哎呀,瑶儿,到身边来,”坐在藤椅上的司徒雍热情的招呼着这位唯一的孙女。
司徒诗瑶自幼起便喜欢登关山进这座万卷阁,时常蹲在这万卷阁第三层的地上用双手撑着下巴望着躺在藤椅上的爷爷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时不时还会给这位爷爷捶捶背端端茶,一副小丫鬟的姿态。
如今的自己不再是黄毛小丫头,落得一张倾尽关内的绝世面容,也不再是蹲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的小女孩,而是身姿优雅的端坐在藤椅一旁,只有那端茶捶背专注神情听着故事依旧如故。
司徒翦站立脸上堆满笑意,也就只有这么个女儿才让自己省心,想起那戾气略重的儿子,又是一阵苦恼。
司徒雍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满脸惬意的问道:“瑶儿,被你爹爹从知客府里带出来的?”
司徒诗瑶支支吾吾没开口,倒是司徒翦插了一句:“父王,这丫头可没在知客府,而是在自己公主府内玉珠湖的小亭上出神发愣,喊了好几声这丫头才反应过来。”
司徒诗瑶嘟起个小嘴一脸不乐意。
深拈人情世故的司徒雍一眼拆穿,毫不隐讳的说道:“哈哈,我看呐,我们家瑶儿是在担心那秦公子,又不好意思去探望,瑶儿对不对啊?”
看着父子俩一唱一和以调侃自己为乐,司徒诗瑶脸上浮现一丝娇羞,当即转移话题道:“爷爷,瑶儿给您捶捶背好了。”
司徒诗瑶这般扭捏模样怎能躲过司徒雍的眼睛,哈哈一笑也不打破沙锅问到底,继而身子坐直,好让司徒诗瑶更为顺手些。
司徒雍闭上双眼享受着捶背带来的舒适,过了会开口说道:“瑶儿,爷爷给你讲个你以前没听过故事,现在你也这么大了,该听听这个故事了。”
司徒诗瑶今日心情本是不佳,但听着爷爷讲些故事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府中发呆要好。万卷阁中还是有地儿可以休息,以前她就经常听司徒雍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也是常有的事。
伸直了脑袋,直接问道:“爷爷,要讲什么故事?”
司徒雍看了看眼前一大堆的书籍,以前时常会翻出一两本,找到精髓编成故事讲给孙女听,但今天不太一样,说道:“我们今天不讲山鬼奇谈,不讲摆放在这的这些书。”
司徒诗瑶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也不过多的去追问,还略带一丝好奇。
三代三人,万卷阁中,长灯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