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书生几处随性动作在市井之中算是常态,然而在朝殿上,面对关中王着实是有些不敬之意,宋灵尊显然并无打算去追究,而是转身望着蛟龙椅自顾自说道:“皇兄不敢为,本王便为之。”
宋灵尊语气轻描淡写,也不继续开口言论,显然是没有下文,殿中二人识趣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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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南镇外杀气依旧,随着陆乘风饱含怒气的一句‘大胆’传来,崇辕身形一停,也不问来者何人,在其看来,定不是己方人士,正待出招来战,却发现浑身乏力,身体似乎没了支撑的骨架般向下疾速坠落,却是保持着坐佛姿势,原本想要夺黄伯奚之命的那一道佛印也顿时飘散化为无形,陆乘风那一剑只是扑了个空。
道长昏迷躺倒,僧人清醒端坐,皆是气机枯竭,无力再战。
崇辕气若游丝,低眉望着身负重伤倒地不起的黄伯奚,轻声说道:“这招落日吞河,贫僧终究是难以消受,终究是难敌借天道入境之人,贫僧累了。”
而在此时,怀抱着空荡荡剑鞘的刘不二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瞧见,那位僧人身旁披头散发看不清容颜正趴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位前段时间下山去的师祖,霎那间心中无五味翻腾不是滋味,急的想要小跑过去搀扶起黄伯奚,却被脸色冷峻的陆乘风一剑横跨在身前给拦住。
小道童止不住声声抽泣。
望见这只商队的停步不前,望着周围横尸遍野,望着师父不省人事,望着打坐念经的崇辕,太武山上百鹤嘶鸣声带来不祥之兆已经应验,心有悲愤的陆乘风岂敢善罢甘休,更是不会认为自己此时介入会被旁人认为是落井下石之辈,当即冷声说道:“不二,为师有一剑,与山上鹤鸣声一般无二,你且看好、听好,能学几分,看自己灵性。”
陆乘风身后的刘不二强行止住泪水,不停哽咽一脸茫然,深知自己这位师父只会苦读道藏,出招更是未曾见过,正寻思着师父该是用什么招式,伤怀之余又满怀期待,瞬间全神贯注不敢错过了一招一式。
右手持剑在手的陆乘风一身道袍迎风鼓动,也不再多费口舌,神色刚毅间左手二指在剑身一划而过,剑身顿时左右颤抖伴随着‘嗡’的声响,是谓之试剑。
待到颤抖的剑身稳住之后,陆乘风便是蓄力一挥,径直挥出三道夹杂着破空声与空灵鹤鸣声的剑气,伴随着剑气而来的还有剑身之上数只白云形态的白鹤在上下翱翔盘旋。
是谓一抹剑身而过,迸发鹤鸣剑意。
上山数十年未曾与人交手,只是埋头道藏中的道长一道鹤鸣剑气目标直指崇辕。
这位大金刚心境已乱,不睁眼不还手,无动于衷安详端坐在地似乎也没想过要去闪避开来,并打算将这番坐佛姿势进行到底。
相较于大金刚的坐佛不动如山,丁远圣三人则在商队的每辆马车中搜寻秦家公子的身影,掀开车门一看,是兽皮,闭合,搜寻下一辆,是惊慌失措的商队老板袁宿,闭合,继续下一辆,是慌乱持剑的女子青婵,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唯独不见那位秦家公子的身影。
丁远圣懊恼的呸了一声,那柄巨大醉马刀往地上猛的一砍,入地三尺。
谭奴郎与邱凤儿无不例外显现出失望之色,愕然间发现一位突然出现的道士正在朝王家活佛动手,几人骇然失色急忙前去....,倘若王家活佛有失,别提什么新王孙之师、凤凰山,只怕项上头颅都得被王家家主给割下来。
丁远圣三人的速度终究是比不上鹤鸣剑所挥出的那一道剑气,当鹤鸣九天引来阵阵浓云的剑气,精准无误的掠过黄伯奚,击中毫无还手之力的崇辕身上激起滔天的尘土飞扬时,不论是那位想要登上凤凰山的邱凤儿、欲求位列新王孙之师的丁远圣,还是不远千里前来凑热闹的谭奴郎,无不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原地,神色绝望的望向那尊不动的金刚活佛。
本是一桩手到擒来的美差事,不曾想王家活佛在眼皮底下就这般往生去了,几人心中悲戚,不因崇辕受那人一剑而悲戚,只因悲戚于如何向王家家主交代。
韬光养晦埋身于道藏中数十年的太武山道疯子陆乘风那一剑风姿卓著,出剑后的收剑也是极为潇洒,陆乘风一声“收!”鹤鸣剑直接钻入小道童刘不二手中剑鞘内,陆乘风自信这一剑是毕生气势最为凌厉的一剑,语气却没有所谓的自得豪气,仅是刚硬的问向刘不二:“那一剑,可看清了?”
上太武山已经三年但未开神识的刘不二神情木讷,似乎还未回过神来,方才那一剑断然是犹如水中月镜中花那般,便缩着脑袋谨慎的轻声回答道:“师父,徒儿...未看清。”
看着徒弟这般乖张拘束的模样,陆乘风强行扯出淡然一笑,不去责怪追究,而是径直跨着步伐向崇辕、黄伯奚所处的尘土中走去,转眼间脸色一沉,道,“接师父回山。”
四下寂静无声,刘不二畏手畏脚跟在身后。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鹤鸣剑所带来的滔天浓云终归迎来尘埃落定,原本深藏于浓云中的黄伯奚以及崇辕逐渐清晰可见,然而眼前一幕令陆乘风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大手一挥之后鹤鸣剑竟是再度出鞘被其握在手中,小道童猝不及防没有及时停下,一头撞在道疯子师父的腿上,悻然捂着疼痛的脑袋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