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俭捋着颌下短髯,沉吟片刻后才道:“星汉若是执意如此,本将也无话可说。可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一次斩杀的鞑子人头太多、战功太大,就算发卖出去,也多半没有上一次的值钱!而且动静太大的话,引起朝廷的怀疑可就不大妙了。”
“那游击大人的意思是?”
方克俭沉思许久之后,这才答道:“这一份战功实在太大,必须慎重行事。就算要发卖战功人头,也必须请得丁参将点头之后才能行事。否则上头降罪下来,你我吃罪不起。星汉且稍等片刻,如果本将估计得没错,今日之内,丁参将也必定亲临东胜堡!”
李星汉守住了东胜堡,杀败了倾巢而出的铁木儿忽部,丁宝庆能够坐得住才怪。
李星汉一想也对,把丁宝庆拉进来,虽然多了一个人分银子,但将来一旦有事,也多了一份保险。有丁宝庆和方克俭这两位顶头上司扛着,自己才能高枕无忧。
“如此也好!”李星汉顺口应了一句。
却听方克俭继续道:“星汉啊,上次那位兵部主事孙启谦大人,对你下了扶危定难、济世之才的八字批语。当时我等还以为孙大人褒奖太过,如今看来,当真是恰如其分!纵观我大明天下,能够以二百战兵力敌鞑靼千二百铁骑,且斩首超五百之数、俘敌百余、夺敌将旗者,恐怕也只有你李星汉一人而已!”
“游击大人谬赞了,卑职惶恐!”
方克俭摇摇头:“你年方二十二岁,投军不过半年,却立下一连串的泼天战功,实在让我等汗颜!想我方某人投军二十余年,大小战阵经历无数,但全部战功加在一起,也远远不及你半年之功!我方某人麾下能有你这等虎将,当真是邀天之幸。可话说回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连番大功实在太过耀眼,说不定就有那嫉妒眼热之人,要给你使绊子,在背后捅刀子。战功越是了不得,你就越是要谨慎低调,否则必不能长久!”
李星汉抬头一看面前的方克俭,没想到从他口中突然说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来。
就在两刻钟之前,方克俭还神色相当古怪,让李星汉心生警觉。短短时间过去,这方克俭居然又摆出这一副倾心相交的姿态来,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大人所言,着实让卑职坐立不安......!”
方克俭从李星汉摆摆手:“星汉啊,我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点。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步步杀机的杀胡堡中,旁的人都指望不上,我就完全指望着你了。老实说,有你这样彪悍的部下,既是上官的幸运,也是上官的不幸。旁的官将遇上你这样的虎将,说不定就要百般钳制,想方设法彻底收为己用。但我方某人偏偏看得开,只要我还在杀胡堡为主官一天,就任由你大展拳脚一日!”
方克俭不是不想将李星汉彻底收服,只是他没有那个实力、没有那个手腕而已。在杀胡堡里面有一个段怀德已经足够头痛,如果再将李星汉推到敌对面去,方克俭真的是没办法继续混了。
既然没办法收服,那就干脆完全放手。只要李星汉能够像之前一样一直打胜仗,他方克俭就能一直跟着沾光,升官发财不费吹灰之力之力,何乐而不为呢?
方克俭打仗或许不行,但这份眼光和胸怀还是有的。
听方克俭这一番话之后,李星汉不由自主的咧嘴笑了!为官之道各有各的妙招,方克俭只要有这一份眼光胸怀,将来说不定还能往上挪一挪。
想到这里,李星汉不禁微笑道:“游击大人,卑职能够有今日之功,其中当然也有你的一份!距离大人上次升迁,已经有半年时间,想来应该也有机会再往上走一步?”
听李星汉如此说,方克俭心头不由得为之一动。他现在已经是正四品游击,再往上一步就是从三品参将,和丁宝庆平起平坐,有资格分守一路,再也不用窝在小小的杀胡堡中。
这份前程实在太诱人,由不得方克俭不为之怦然心动。而且眼下有如此大的一份功劳摆在面前,只要从中分润一部分,或许真的有机会?
可方克俭也只是激动了那么一小会而已,旋即就大摇其头道:“不妥不妥!我方某人还有自知之明,就算为一堡主官已经算勉强,如果自不量力分守一路,只能是自取其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