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差点被你这丫头忽悠过去了。”
“爹才是一家之主,租房子付学费那都是养家的大事,合该由我来做才是,你捣什么乱啊。”
“之前你贴补家里吃喝、贴补我攒买车钱也就算了,以后要是连养家大事也管了,那还要老子干啥?”
涉及到作为大家长的尊严问题,钱六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死活不答应。
“那要不咱俩对半分?没人要夺你的当家大权,就是一家人谁行谁上嘛。”钱宝丫赶紧顺毛捋,又接着讲道理,“你看我现在有点本事,正好可以拉拔一下家里,等将来弟弟们有本事了,到时叫他们也拉拔拉拔我啊,这样咱们家才能芝麻开花节节高过上好日子不是。”
“你说的也对…不对啊,老子还没答应搬家呢,说啥花销对半分,你竟是忽悠我!”钱六半路反应过来,虎目立马瞪得溜圆地喷道。
“哼,别说老子不答应,就是答应了,老子一个月就挣那么点,你让咋对半分?”
“那要不给你买辆新车?到那边后正好收拾齐整做上等车夫,到时挣钱不就多了。”
钱六:“……”娘呀,这诱惑也太太太大了。
钱宝丫:“话说爹你一直在攒买车的钱,到底攒多少了?也没见你去买是还没攒够吗?”
钱六怒瞪的神情一噎,表情变得讪讪。
没去买车当然是没攒够钱啊,还能有什么原因?
他每月就挣那十几块,大部分都交给宝儿娘做家用了,自己留的少之又少,即使偶尔有闺女资助个十块八块的,也不能在将将一年的时间里就把两百多块的买车钱攒全乎了啊。
那不是为难他钱六嘛。
钱六不说,钱宝丫也大致能猜出里头的原因。
之前她是因为要攒钱搬家且顾及着对方的面子,所以才没有挑破帮忙,现在却正是一个时机,干脆一起把车钱凑够了拿下新车。
所以此刻,她就继续试探着提建议了。
“等搬家后我再给你凑点把车买了吧,你不是羡慕罗锅儿能去做包月吗?到时咱也去做,主顾家没事儿的时候还可以在租界拉拉那些小姐太太之类的散客,一个月下来光赏钱估计都能得不少嘞。”
如此一来,对半分担家用开销什么的就不成问题了。
钱六不蠢,听明白了话里暗含的意思,考虑了片刻,觉得也不是不行。
“既然你把啥事都考虑好了,那我还有什么可反对的。”他最后妥协地气哼哼道。
完后又示弱般地补充说,“那你现在就多为家里操点心,等金宝银宝他们长大了让他们孝顺…啊呸,让他们帮衬你,将来若是敢当白眼狼不记得你这个姐姐的好,看我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钱六说着虎目一瞪,警告的凶光立即瞪向在场的两个儿子。
双胞胎呜哇一声散开,分别躲进他们母亲姐姐的身后,状似吓得不轻,嘴里却嘻嘻哈哈笑着。
大家都同意了,那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
钱宝丫最后总结一下,说道是等明天下工后趁着一家人都有时间,到时她带他们先去租界那边看看地方,保准看过不后悔。
等到这场家庭会议散场,其他人离开各去做别的,钱六私底下拉住钱宝丫,再次确认地问是不是真的要乱起来要打仗了。
钱宝丫点头,将在租界听到看到的那些,城里许多上层人物纷纷开始往租界或者国外跑的事情提了提。
“娘的,老子听其他人说上头两帮子人天天吵来吵去,还以为只是作势吓唬人的,没想到真要打啊?”
“打打打,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咱小老百姓。”
“这样的话,咱家能搬去你说的那地方也好,唉!”
钱六摇头叹气,一边嘀咕一边背着手走出去,声音渐渐小的听不见了。
等堂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钱宝丫抬手擦了把汗,心道终于把一家子人都劝通了,不然到时要是强硬地搬过去不情不愿的,那还不如留在这儿等着受苦受难呢,起码齐心协力。
解决了这件事,她就安心地回屋写稿子去了。
以后的开销会更大,以钱宝丫现在平均每月一两百圆的稿酬收入,总感觉还得加把劲儿。
战争犹如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谁知道落下的那天会有多严重,她得趁着平稳时期多挣点钱备着,以防万一。
钱宝丫打定主意后抛开那些隐虑忧思,坐到桌前开始专心构思新的小说篇章。
之前在报纸上连载的那部小说完结了,她需要再开一本争取一击必中,顺利的话之后几个月的收入就稳妥了。
钱宝丫通过写前两部小说发现,相比于这个时代文人所擅长的那些诗歌散文等等的文体,她写的最顺最好的还是小说。
毕竟脑子那么多梗那么多想表述的想法在那儿,不愁没有灵感来源。
而且她对白话最是熟悉不过,用白话文写出来的东西通俗易懂,容易被大众接受,发表后反响也不错。
既然如此,她就决定扬长避短,以后专攻小说这一道了,偶尔用白话文翻译点国外的童话诗文。
夏末的夜晚,煤油灯噼啪地燃烧着光亮,飞蛾带着风从窗外迎光扑来。
钱宝丫灵感一来思如泉涌,不到片刻就写下满满一草稿纸的人物设定和初步的大纲梗概。
待她停下笔歇息时,院里钱六的声音随风传来,飘在耳边隐隐约约的,想也知道他又在跟邻居炫耀显摆开了。
钱宝丫站起身,拿着喝完水的杯子去厨房倒水,亲耳听到钱六具体在说些什么内容。
“现在闹的人心惶惶的,说不得世道又要乱起来哟。”
“我家二丫孝顺呐,花光手上写文章挣来的钱到租界那边租了套好房子,让我和她娘几个去享福嘞。”
“我本来还不愿意走哩,毕竟住了十几年,邻里邻居的都是熟人,但我闺女担心将来要是乱起来,一家子在这边不安全,非得让搬去洋人的地盘住。”
“还说啥要给我买新车做上等车夫,到时候我再拾掇拾掇,说不定能升等儿做上等车夫,看罗锅儿就知道,那日子肯定不赖。”
“…………”
整个院子巴拉巴拉的都是钱六叭叭叭的大嗓门,炫耀显摆已经不能满足他了,隐形的吹嘘才是他现在的追求。
钱宝丫:“…………”
枉她刚才还绞尽脑汁苦心孤诣地劝说来着。
原本瞧着他那么不甘不愿的样子,想着即使被讲道理劝服了,想必心里也是不怎么舒坦的。
谁知道转过脸人家就接受的不能再接受,还因此到外面嘚瑟的不行呢。
什么是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她爹钱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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