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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在暴怒之下,把孙嘉淦的奏折扔得老远。他在殿里走来走去间,忽然又觉得孙嘉淦所说也不无道理,就想把那份折子再拿回来重新看看。可皇上怎么能把扔掉的东西再捡回来呢?正巧,乔引娣来到了澹宁居,她问也不问地就把折子捡起来放好,又快步走上前去,给雍正递上了一把热毛巾。雍正这才坐下并且拿出了孙嘉淦的奏折,看过了“罢西兵”,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可是,再往下看“亲骨肉”这一节,他又怒火冲天了。尤其是折子上说:“阿其那虽有应得之罪,为何又加之恶名?先帝之子虽众,却各王兄弟凋零不堪。皇上负不悌之非议,何以率天下臣民共遵五伦?”看到这里,雍正怒喝一声:“孙嘉淦,你也太大胆了,你是在说朕不孝吗?你知道他们是怎样对待朕的?你一个外臣竟然敢来干预朕的家政,你活够了吗?”
孙嘉淦心里十分紧张,可皇上一开口,他便觉得轻松了:
“皇上,臣岂敢干预天家家务?但自大阿哥以下,七个兄弟受到囚禁之苦,也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圣祖爷在天之灵,岂不伤怀?”
“朕和你想得不一样!”雍正声音嘶哑地说着,“大阿哥、二阿哥是先帝亲自处置的,朕并没有难为他们之处。他们不孝不悌,气得先帝寝食不安,难道要朕替他们担过吗?八阿哥一世奸雄,联络外臣,图谋不轨,也是有目共睹的。为什么你却一字不提,嗯!?”
孙嘉淦以头碰地,语气却一点也不浮躁:“请皇上注意,臣的奏折不是为了他们的罪。臣所说的,只是惩处要有度而已。比如说把他们闲置起来,削掉他们的权力,不就行了吗?何必要让天下人说长道短呢?”
雍正一听这话更是光火:“怎么?你是说不规之徒造谣生事,都是朕的主使吗?”
“当然不是!臣所说也不是这个意思。但皇上如果处置得更稳妥一些,曾静等人还能编造出什么来?”
“好,你顶得真好!”雍正气得浑身乱颤,他抓起一方石砚摔碎在地上大声咆哮着:“过去他们是怎样整治朕的,你知道吗?魇镇、投毒、暗杀、中伤,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不曾做过!朕对他们稍加惩处,你就替他们叫屈,出来打横炮,你是什么忠臣?”
孙嘉淦连连叩头说:“皇上请息怒。臣并没有说不应惩处,只是皇上既为四海之主,就应当有包容四海之量。百川之中岂无泥沙?殿宇之下也难免藏污纳垢!为皇上计,为天下万世计,皇上您立一个宽宏大量的表率,又有何不可呢?”
雍正怒声大喝:“叉出去!”
孙嘉淦伏地叩头,转身就走。
“回来!”
孙嘉淦还是不急也不躁地又转了回来,稳重地跪在方砖地上。他心里很明白,皇上这是在和他呕气哪!就在这时,朱轼和弘历一起双双来到了澹宁居。二人一进殿,弘历就故意地大声惊呼:“哎?这不是孙嘉淦吗?你这是怎么了?”朱轼则把一叠文书放在案头说:“这都是臣和方苞刚刚整理出来的。是部议处置三——允祉行为的,请万岁定夺。”
雍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唉,看来,朕真是要成为‘寡人’了。李绂结党,他说朕为群小所困;杨名时上书,反对改土归流,也劝朕不要受人蛊惑;十三爷骑鲸而去,朕痛心得食不下咽,可允祉却在一边看着笑;民间风言风语地传着,又出了这曾静谋反的事…好好好,现在又来了一位孙嘉淦,趁着朕心力交瘁之时,打上门来…朕难道真的是要众叛亲离了吗?朱老先生,给,这就是孙嘉淦上的奏折。他翰林手笔,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弘历忙凑近前来看时,只见这奏折确实是写得厉害。它直指雍正信任酷吏,把凡经科举的人都看成结党;指责雍正积财是为了打仗,说本来可以安抚的云南上司,偏偏要改土归流,逼得他们聚众造反;策零阿拉布坦来京求和,也是一纸诏书就可以平定的。皇上却硬要“耗资亿兆,骤兴大兵。”说到皇上的兄弟,用词更是大胆,简直是肆无忌惮。其中的不管哪一条,都比李绂的‘狂吠’要激烈许多倍!看着,看着,连弘历都出汗了。朱轼却站在一边沉吟不语。
雍正问:“你们都说说,怎样处置这个狂生?”
朱轼思忖再三说:“万岁,孙某人确实带着一股狂气,但臣却很佩服他的胆量。”
一句话,竟粑雍正说得大笑起来。他看着趴在地上的孙嘉淦说:“别说是你朱师傅,连朕都不得不佩服他!”
满殿里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孙嘉淦没有一句虚言,这场纠纷也就不解自解了。
弘历告辞出时,见李汉三还站在门口等他,便笑着说:“你为什么不先回府呢?在畅春园跟前,还怕有了刺客不成?”
李汉三扶着弘历上了马,自己紧紧地跟在后边。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小声地说:“四爷,有件事十分不妙,我恐怕要遭狗咬。”
“谁?”
“是张熙那狗崽子。今天我去见您时,被他认出来了。他就是和奴才一起,大闹开封考场的那个人。”
弘历猛然一惊,马上就想到这事确实严重。张熙正在求生之欲旺盛之时,他还不要逮着谁就咬谁呀?他的案子如果和李汉三连起来,后边再挂上个岳钟麒,事情就必然会越闹越大,最后达到无法收拾。两案一旦并立,就会把自己抛到险滔恶浪的中心,那时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他闪过一个念头:让李汉三逃走,或者干脆除掉他!但又一想,不成!事情既然叨登了出来,李汉三或走或死,都是怎么也说不明白的事。如果密地里杀掉张熙呢?这样似乎是风险小些。但张熙现在是轰动全国的要案重犯,对他的监控是分由几个衙门共管的。假如不能得手,或者一个不慎,假的也就成了真的了…一时间,这位素以沉稳著称的少年王子,竟然没有了主意。他回头对家人说:“我不去狱神庙了。你们派个人把刘统勋给我叫来。”说罢,他打马一鞭,就飞也似的去了。
刘统勋很快地就来了,他一进屋就瞧见了嫣红和英英已经都开了脸。就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啊,恭喜呀恭喜,二位都作了宝亲王的侧福晋了!温家的呢?”
嫣红飞红了脸,看着弘历笑着说:“刘大人,您不是也高升户部侍郎了吗?您才是真的高升了呢。温妈妈身子不大好,所以她今天没来侍候。”
刘统勋开怀一笑说:“好,都高升!其实我们不是全托了四爷的福嘛!哎,四爷,俞鸿图回来修河,他一下子就向户部要了两千方木料。我们粱尚书说,‘你在四爷跟前有面子,你去办这事吧’。正好四爷派了人去传我,说实话,我也早就该来瞧瞧四爷了。”
弘历想也没想就批了木料,还说:“这个俞鸿图真是了不起,精明练达,处事利索,他大概是想当名臣了。”
刘统勋却笑而不答,只把手向空中一抓说:“他有这毛病,就和名臣无缘了。”
弘历目光一跳:“怎么?他手长要钱吗?你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刘统勋说:“我也只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弘历说:“我今天叫你来,也是为了风言风语。这世界是怎么回事,多么精明的人,也会给闹得糊涂的。”他把李汉三被张熙认出的事说了一遍,又说,“李汉三怎么会跟了我,这里面的前前后后你全都知道。如果张熙攀咬他,把我也牵进了这天字第一号的大案里,还真有点儿不妥呢。”
李汉三在一旁说:“四爷,都是我不好,给您惹了事。我还是自己承当起来算了,我马上就去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