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几说,“我家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放在你这儿,我觉得不太合适,所以……”
“所以要拿走是吗?”沈子默黯然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柔肠百结,要不是程几确实对他没感情,差不多就得跪下了。
“那你准备拿哪儿去?”
程几尬笑挠头。
其实他出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反正他打算和齐公子搞对象了,要不让齐大公子帮忙租个房?
“我租了一套房子。”程几说。
“在哪儿?”
程几答不出来。
沈子默以为他不肯说,苦笑道:“唉,好吧,我不问了。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你是打算和我彻底断绝关系了吗?”
程几连忙摆手,按照直男习惯说什么往后还是朋友之类的糟烂台词。
沈子默已经调整了情绪,说:“你家那些东西数量不少,老是放在学校不方便,也怕被人说闲话,我已经叫人搬走了,你跟我去拿吧。”
“搬哪去了?”程几问。
沈子默笑了笑,说:“我祖母的一套房产里,那房子原本就是为我准备的,只是现在还没过户。房子离学校不远,现在一起过去好吗?”
程几一口气喝完奶茶,欣然同意。
房子位于y美术学院旁边的某高端小区,是一套复式住宅,虽然面积不大,楼上楼下加起来七八十平米,但装修精良,一看就是花了血本的。
沈子默开门请程几进去,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房子是两位老人家装修的,所以是他们喜欢的厚重风格,每个角落都颜色暗沉老气横秋,说实话我都不愿意来!”
程几连忙摇头:“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装潢之一,我要是有这么一套房子,这辈子也值了。”
沈子默问:“真的?”
程几点头:“嗯!”
沈子默笑得很开心,锁了大门带程几去楼上,说:“你的东西我都堆在楼上了,楼下已经被他们塞得太满,一点儿空隙都没有!”
程几跟随他上楼,走到一半时突然觉得头晕,身子也左右摇晃了一下。
他抓住扶手,以为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小复式两室两厅,楼上和楼下分别有一个房间,沈子默推开楼上房门,程几一见便愣住了。
这……这房间的格局和他在工人新村的那户老房子一模一样,不管是家具摆放还是物品放置,甚至窗帘桌布,都是他那个房间的复制品!
他那房间里有一张大大的,不知从哪个学校或工厂车间搬来的工作台,这里有。
他还有一只明显是自制的简易书柜,这里居然也有类似!
老程家曾经在工人新村住了几十年,由于经济状况差,屋里的东西几乎每一样都款式陈旧、修修补补,所以被迫搬家时,程几一样都没要,有的卖了废品,有的直接送了人。
他不明白沈子默是去哪里淘换到如此相似的旧家具物品,运来放在这个崭新而奢华的房子里,出于什么目的?!
沈子默说:“你的东西我都摆好在架子上了,还有一部分是你妈妈的,我觉得你看见了可能会伤心,所以没有帮你开箱。反正以我们宏城的民俗,去世之人的东西需要放在十字路口附近烧化,在城市里当然不能烧,等以后有空了,我陪你到荒郊野外找个没人的路口烧给你妈妈。”
程几瞪着他:“你……”
“这个房间好吗?”沈子默问,“是不是觉得特别温馨?我特地为你布置的。我的图像记忆力很好,看过的画面很久以后还能回忆起来,这房间里的东西我是努力按照原来的样子摆了,但可能还有弄错的地方,你千万别有意见哦!”
“你……”程几的身体晃着。
“你怎么了?”沈子默问,“头晕吗?”
程几扒着房门往下出溜,尽力维持着站姿,他何止头晕,简直天旋地转,几乎立刻就要栽倒!
“我……”
“哪里不舒服?”沈子默问。
程几已经无法回答,他侧躺在小公寓深色的、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努力睁开眼睛,然而徒劳无益,他困倦欲死,视线模糊。
沈子默蹲在他身旁,轻柔抚摸他的头发,仿佛摸猫或是狗。
“我真喜欢你,你真好看。”沈子默说,“你是我的美神,我的牝鹿,我一想到你就坐立难安,浑身的血都是热的。”
他的手指划过程几的脸,仿佛在试手感,或轻或重。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脸上长了一粒痘,你皮肤好,可不经常长痘痘呢。”
“耳朵上冻疮还没好?唉,痒不痒?都是头发太短的缘故。”
“你总算来找我了……我催成这样你才来,骗我好玩么,程程?”
“我给过你机会的。上次分开的时候,我想如果你第二天就来找我,我会放弃一切和你在一起,把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你。第三天我也这么想,第四天也是,第五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
“你就是不来,手机号也换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沈子默问,“程程,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是吗?所以你是真喜欢那个姓齐的纨绔子弟?你和他在一起了?”
“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他配不上你,他很肮脏,你是干净的。”
程几闭着眼睛,睫毛无力地翕动。
昏迷之前,他听到沈子默幽幽地叹了一声:“为什么选他而不选我,我比他爱你啊……”
……
程几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醒来时,遮光窗帘仍严严实实地拉着,不见外面的天色。
他想起身去拉窗帘,发现肌肉不受控制,花了将近十分钟才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尝试着换个姿势,结果下一秒就扑通摔倒在地板上。
他又努力想从地板上站起来,结果不行,手臂无力,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膝行,但爬一步要歇半天。
他怀疑自己在致昏睡药剂外,还喝了某种肌肉松弛剂,否则不会这么狼狈。
终于他放弃了,趴在地板上等待药性过去,反正再厉害的药都有作用时间,但希望恢复期间不要太痛苦,比如浑身又痛又痒像蚂蚁爬。
眼下是阳历三月,但拉尼娜现象导致的漫长冬季还在窗外肆虐,好在地板温热,下方应该和齐北崧家一样装了地暖。
由于太舒服,程几有一度几乎重新睡着,多亏空落落的胃提醒他应该保持清醒,该进食了。
以饥饿程度推算,他觉得自己至少已经昏迷了五六个小时。
他有点儿昏沉和虚幻感,尤其在爬行的时候,躺下来便好很多,这个是生理性的,好比某个人午睡时间太长,醒来总要适应一阵。
他的眼睛仍然困倦,但耳朵开始灵光,因此听见有人拧开门锁,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
“醒了?”沈子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