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他要走了,伤残老兵们给他换上了便装,指派了几个不那么伤残的老兵护送他。他们跟他说,从他们这里一直到锦州一直到关内,一路上都有他救济过的东北军老兵,他们可以一站一站接力,把他护送进关。
唐峻耀就这样赶在东北野战军之前被老兵们护送到了关内。
唐峻耀又一次来到了天津。
和一九三一年“九?一八”后“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天津不同,如今的天津不再有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举目所见一片戒备森严的忙碌景象。满载士兵的汽车在街道上隆隆驶过,肩扛镢头铁锨的民工在街头修工事筑堡垒,宪兵密布,岗哨林立。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即便在这般浓郁的战争氛围中,还是有成千上万从东北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在街道上游荡。他们或成群结伙地闯入居民家里抢劫,或蛮不讲理地砸开店铺大门胡作非为,他们甚至冲进各级政府机关要吃要喝,他们的行为不断招致军警的驱逐和捕捉。面对军警的枪刺和棍棒,他们毫不畏惧,能跑就跑,跑不了就用随身携带的武器和军警们真枪实弹的干。于是,解放军还没来,自己人先就打了起来,时断时续的枪声更加重了弥漫在市民心中的恐慌。
唐峻耀按照预先和卢招子的约定,找到了位于鼓楼东边大费家胡同里的宅院,这时候天已经黑严实了。唐峻耀推了推门,推不开,把眼睛贴近,就着门缝往里看,宅院里黑咕隆咚的,寂静的像一座古墓。他试着叫了一声:“卢招子——”里边无声无息,他又叫了一声,“玉竹,”里边儿还是无声无息。他急了,握起拳头擂了两下门,挨着个地喊起来:“玉竹!杏子!卢招子!开门,我是唐峻耀。”
这几声还真灵,把里边的人喊答应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庭院深处响到了门口。门开处,关玉竹一头扎进丈夫怀里,两只拳头在丈夫胸膛上捶打着,一边捶打一边哭腔哭调地骂起来:“呜呜,你个死鬼还知道回来呀!你个没良心的把我们扔到天津就不管了,呜呜,你死到哪儿去了呀?你咋才来呀?你可把我吓死了,你是咋逃出来的?沈阳不是让共产党占了吗?这回可好了,我的亲人,你个没良心的可回来了。”
唐峻耀任凭妻子捶打,只顾把妻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声不言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