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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灼眼,因痛苦发出闷哼和粗喘的声音既低又沉,混在鸟雀虫鸣里,几乎叫人听不出。
些许光亮从暗室上方的天窗照进来,室内无风,因此闷热潮湿。地面上的水在光照下才显出颜色,那是浸染了鲜血的盐水!屋内正中央趴着一个女子,衣衫褴褛,半干半湿的长发散乱无度,衣衫破损处干涸的暗红血迹夹杂着新鲜血迹,破口下是斑驳交错的鞭痕咬上皮肉,旧伤已经结痂,生痂之处随着呼吸间隐隐有松动的痕迹,似有鲜血要破皮而出。新伤还在淌着血,未愈合的皮肉因沾了盐水而萎缩泛白。
那女子,正是失踪了数月的程沅兮!
程沅兮的面颊惨白胜纸,盐水侵入伤口的疼痛几乎叫她要昏死过去。五个月了,痛苦周而复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结束,她只知道她要活着!张云雷和他们的一双儿女还在家里等她回去,她与沈瑶的血海深仇还未报!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程沅兮的娘亲梁萱,是被沈瑶害死的!
倏然间暗室的门开了,光亮冲进来驱散黑暗,也刺得程沅兮眼睛生疼。走进来三个人,女人踩着酒红色的绒面高跟鞋,一头火红色的大波浪,唇如嗜血,她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好得没有一丝细纹,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即将五十岁的人。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男子,一个妖艳无比,一个清丽不妖。
程沅兮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是她一天的开始。刚开始的时候,她听到这个声音,便会心跳加速到极点,这像是死神的脚步声。时间长了,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总要经历的,早死早超生!
“来了?”程沅兮不屑的笑了一声。
沈瑶并未回答,只是径直走向那把清式太师椅,没有绕开程沅兮,而是从她身上趟过去的。沈瑶脚下那犹如细针一般的高跟鞋鞋跟故意插入程沅兮的伤口处,发狠力将破损的皮肉勾起。程沅兮因不堪痛苦而浑身颤抖,但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嘴唇被牙齿磕破了,嘴巴里腥甜到发苦。
沈瑶火气上升,一脚踏下。程沅兮虽然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却被那阵强烈的剧痛弄得昏厥了过去。
“贱骨头!”沈瑶唾沫一声,坐到椅子上,示意人拿水将程沅兮泼醒。这水还是盐水,是为了防止程沅兮因伤口感染细菌全身溃烂而死。
曹泽提了一桶清水,将桌子上的那碗盐倒入桶中,用木棍搅拌均匀。随后提着那桶盐水走至程沅兮面前,桶中之水因木桶倾斜顺流而下,凉意透心,从头至尾。
伤口萎缩的痛意似是绵延千里的藤蔓一般将昏死过去的程沅兮拖回了现实之中,面上水珠顺颊而下,不知是泪还是水。
“瑶总~”曹泽掸了掸双手,走到沈瑶膝前跪下给她按摩,“看人家鞋袜都湿了,这还是您亲自给奴家挑的呢!”
好一个死娘炮!还奴家?也不知道沈瑶到底是从哪儿给搞来的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脏东西!她竟然也做的下去,不怕感染艾滋吗?!
程沅兮恶心得三天前的渣滓都要给吐出来了!
“瑶总~”九曲十八弯的腔调不去唱戏实在是可惜了,“奴家最近瞧上了一件新物什,您再疼儿子一回吧~”
程沅兮没忍住,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曹泽面上尴尬,高声质问。
“人言曹操多奸巧,果然亚似秦赵高!”程沅兮并没有正面回答曹泽的问题,而是念了《击鼓骂曹》的戏词。
“我问你笑什么,你提什么曹操?”曹泽语气有些不耐烦。
“明知道曹贼(ze)多奸巧,全凭势力压当朝。”程沅兮心内感叹曹泽没文化真可怕,以戏词再一次讽刺他。
“你竟然敢骂我!”曹泽恼羞成怒上前想踹程沅兮,却被立于一旁从进来到现在一言未发的晓辛尘拽了回来,“晓辛尘!你好大的胆子!”
“瑶总,你看晓辛尘竟然敢拦着我打贱人,您说他是不是看上这个贱人了!”曹泽推开晓辛尘扑到沈瑶脚下告了他一状,顺便无中生有借机报复分走沈瑶宠爱的晓辛尘。
晓辛尘也不辩解,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他并不在乎曹泽如何污蔑他,只要不伤到程沅兮便好。
程沅兮是他恩师程天胤的女儿,也是他的青梅竹马。当年恩师退出德云社,遣散了一众师兄弟,只有晓辛尘一直不肯走,直到有一日他突然没了音讯,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数年过去,当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人前。这一次若不是因为他在明里暗地的保着程沅兮,或许程沅兮不堪此等虐待已经成了一具白骨了!
沈瑶一直万分宠爱晓辛尘,因为当年她在戏园子里看到台上的他,就喜欢上了他。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从身形到声音都像极了一位故人,此人便是当年人称“濯尘公子”的程天胤。沈瑶是上世纪京城沈家的独女,才貌双全。她痴迷戏曲,三天两头就往戏园子里跑,一待就是一整天。后来她瞧上了彩唱《锁麟囊》的男旦程天胤,为了他,沈瑶找了全北京城手艺最好的老师傅,给程天胤量身定制了全套《锁麟囊》的戏服,但程天胤并没有接受,因为他穿的所有戏服都是他的爱人梁萱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虽然比不上老师傅的手艺,但是在他眼里那便是全世界最好的!
沈瑶毫不气馁,她想只要自己花的钱足够多,就一定能博得程天胤的关注,所以她又花钱找文人墨客给程天胤写戏词,还将京城各大报纸的头版给买了下来,每天都要刊登关于程天胤的新闻,沈瑶的文捧行为曾经轰动一时。因为这些,各大报社的记者纷纷登门采访,但程天胤都以身体不适为由给拒绝了,拒绝的次数多了,有关于程天胤的风言风语便多了起来——有人说程天胤被沈瑶包养了。有人说程天胤对沈瑶冷淡就是贪图沈家的钱财,故作清高姿态。还有人说程天胤拒绝采访,是因为怕沈瑶生气。
沈瑶见程天胤还是对她无动于衷,于是斥巨资为程天胤仿故宫畅音阁建造了一座大戏楼,取《楚辞九歌》:“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将其命名为“清安楼”。“清安”二字正好也是程天胤的字,淡泊宁静的意思,愿不受纷尘杂扰所束缚,能够随心所欲。
清安楼开楼迎客那天,主角儿却没有到场,因为梁萱怀孕了。
沈瑶尴尬一人,安抚着那些为了一睹名角儿风采,特意大老远的赶过来的戏迷们。有的还为此推掉了一笔大生意从国外赶过来捧场,但是听说程天胤今天不来了,也从没说过要来,顿时火冒三丈,气得想拆了清安楼。
沈瑶好不容易将这些人的怒火平息下来,才去找的程天胤,但是只得到程天胤冷冰冰的回复,“我从说过想要你为我做这些,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从戏院出来以后,沈瑶便将所有的恨意加注在了素未谋面的梁萱身上,认为肯定是因为她,所以程天胤才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
于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将梁萱腹中的孩子打掉。
第一次,沈瑶想要买通人去加害梁萱,可是那个人虽然爱财如命,但是知恩图报,梁萱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假意答应,却在暗中将沈瑶想害梁萱的事儿告诉了梁萱,叫她一定要提防沈瑶这个恶毒的女人。
第二次,沈瑶叫人以梁萱父母的名义将芦荟、螃蟹、甲鱼等孕妇不能吃的东西送到了程天胤家里,但是沈瑶可能忘记了,梁萱是医学世家,母亲更是妇产科的主任医师,她对孕妇的食物禁忌怎么可能不知道?
第三次,沈瑶买通了给梁萱接生的医生,那名医生是沈瑶的发小,自小受沈家接济,沈瑶在她那儿编造了几句谎言,医生就答应了下来,在梁萱生产后趁她体虚将其杀死,并且对外宣称梁萱是大出血而亡。沈瑶将刚出生不久的程沅兮留了下来,是因为她是程天胤的女儿,她不忍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