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带着他去的时候，很平静，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又将白布合上了，什么也没说。
当时小小的熬乌个子比那张床高一点，他没敢掀开白布，他只看见父亲露在外面的胳膊，软软地垂下来，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父亲是在扫hei任务里做卧底的，后来熬乌听别人和奶奶汇报，说那里面的头子很信任他，都快提他为二把手的时候，查出他是警察。
那头子感觉自己信任错误，将他的父亲残忍地杀害，尸检出从第一处伤到断气经历了三十多个小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完整的，全碎了，膝盖以下被剥了皮，眼珠子也不见了。
当时熬乌在房间里，听见了这些话。
母亲也在房间里，听见了这些话。
母亲一直都没哭，也没说话，从那以后她就糊涂了，脑子也混沌了，总坐在阳台，等父亲回来，她像是突然没有了那一段记忆一样，一直以为父亲还活着。
为了防止那些人寻到父亲的亲人进行报复，父亲的身份也早在做卧底的时候就被消除，真正的埋骨之地，石碑都没有，只栽着一棵梧桐。
就和明叔叔一样，明叔叔真正的身份也早已经不在。
他要是牺牲了，也不知道会埋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连真正的名字都不能有。
或者直接找不到尸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界上。
每年生日，熬乌心情都不很好。
他也不想上课了，吃完母亲亲手做的早饭，就去父亲的埋骨之地坐着发呆。
……
熬乌即使成绩提上来了，但还是没有好学生的习惯，有私事也不知道请假。
班主任发现他没来，有点担心
他，给他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熬乌当时入校什么流程都是自己来的，档案里也没有留家长电话，班主任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只好问班上同学：“有人知道熬乌同学去哪里了吗？”
班里十分寂静，大家都没说话。
绾绾也有些担心他，悄悄拿出手机给熬乌发了一条消息：“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这是第一次，熬乌没有秒回她的消息。
这么反常，绾绾也很担心，上课都没办法认真听。
走神了一整天，到下午放学后还是没有收到熬乌的回复。
她静静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开了手机地图。
她每次约熬乌去图书馆，熬乌都能在十分钟之内到，没有开车也没有骑单车，是步行过去的。
绾绾听过，他属于军方家属，住在大院。她和熬乌认识这么久，知道他的步数大概是多少，便以图书馆为中心，寻找附近十分钟步行路程之内的家属大院。
还好，附近就一个。
她立马去了那个小区，在小区门口问保安：“叔叔，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熬乌的男生？我是他同学。”
熬乌这小魔王的名字整个小区谁没听过，那保安看绾绾长得乖，猜测是熬乌在学校惹事了，就给他的奶奶打电话。
奶奶听说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来找他，立马就让她上去。
绾绾到了熬乌家门口，去给她开门的是熬乌的奶奶。
奶奶坐在轮椅上，将绾绾上下大量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她孙子眼光不错，小姑娘气质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正派人，长得更是没话说。她对绾绾的第一印象很满意。
绾绾年纪尚轻，一眼看人看不深刻，只觉得对方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便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奶奶您好，我是熬乌的同学。”
奶奶移动轮椅，往后面让了让：“我知道，来，进来坐。”
绾绾顺从地走进去，又注意到阳台上坐着的女人，便也和她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熬乌的妈妈仿佛没听见，看着楼下发呆。
奶奶笑着说：“不用管她。熬乌今天没去上课呀？”
绾绾点点头：“嗯，老师同学都联系不上他，也没有您的联系方式，大家都很担心熬乌。”
“他可能是去看他爸爸了。”奶奶叹了口气，完全没把绾绾当外人，什么都和她说，“今天是他生日，他爸爸是在他生日这天去世的，所以每年他生日时候，他都要去陪他爸爸坐一整天。”
绾绾一听，更担心熬乌了。
她的爸爸妈妈都好爱她，她也很爱他们，她每一年生日都是一家人一起过。
她完全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他们离开自己，她该如何面对。
而熬乌，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生日也要躲起来一个人。
她这一刻除了担心，也忽然好敬佩他。
他也是个坚强、勇敢的男子汉啊。
绾绾深吸一口气，问奶奶：“奶奶，请问熬乌现在在哪里？”
她想去陪他，去给他过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