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眼下眼帘,唇边笑意清浅,眼眸里却是端地一颤。他捧着沈娴的头,在她额上印下深深一吻,轻松地笑说:“那我一定不让你看见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是否就以为,我还一直活着。”
那时沈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在满院的鞭炮声中,苏折低头在她耳边,手指叩上沈娴的心口,轻声细语又道:“别忘了,我活在这里。”
除夕夜,京城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才慢慢消停下来。
沈娴的发丝散在枕边,她侧身依偎在怀,手里固执地搂着苏折。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害怕着什么,似醒非醒地喃喃耳语:“苏折,你说将来要携我云游四海,可想好了要带我去哪些地方?”
良久,苏折才道:“还没有想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沈娴软绵绵地笑了,道:“大楚南北我都走过了,却是没有机会停留下来,细细品味。我还想去边城吃夜梁的地道菜、品凤梨酒,我也想去北疆看辽阔的荒野塞外,我还想泛舟江南,还想隐居山林,有小桥人家、炊烟袅袅,只要和你在一起,守着日出与日落……”
大抵是因为幻想得太美好,沈娴渐渐被带入了自己所织绘的那个美妙的梦里。
可对于苏折来说,这一夜都像是对他格外的恩赐,他怎舍得合眼。
苏折轻抚着沈娴的发丝,温柔低语道:“你想的这些都很好,有机会的话。”
有机会的话,他定会陪着她一起去。可是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大年初一,氛围或多或少有些不一样。昨夜鞭炮留下的细碎红纸像飘落在雪中的细碎梅花瓣,红白相间,十分好看。
管家年纪大了,早晨起得早,挥着扫帚扫干净了门前雪。
空气很寒,说话时都能呵出团团白雾。
今年阳春河上的冰结得十分厚,一家三口还坐着马车出游了半日。
宽泛的河面上,有大人带着孩童在边缘嬉戏,始终不敢朝河中央靠近。苏折坐在马车里,从小窗外看去,见沈娴也带着苏羡在那冰层上逗留了一阵子。
他们一家三口始终不再如之前那么肆无忌惮了,出行都尽量避人耳目。大概是因为朝中大批的人换了,无人再当朝阻碍沈娴和苏折,可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