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只转瞬,那男子眉宇之间涌现而出的熟悉感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他是轻微地想起了十年前曾经互结金兰的兰燕儿姐姐,一并,那个幽幽然站在其身侧莞尔轻笑的梦清凝姑娘——“管她做什么?青瑶,才是我如今该思念的对象吧!”
“嗯。”察觉到自己方才是有所失言,青衣女子便稍只一声叹息,释缓了面上那笼上来的愤恨颜色,随即便只一声轻然复开口道:“那么,我就开始了。碧婕夫人座下弟子的封印,应该从这里打破才是最不容易被人发觉,也最不容易破坏这个封印的完整性的了。”
“嗯。那你来吧——”悠扬一声,男子徐徐退到一侧,让出些许路径来,直见着那女子手里却是聚起一道清然的白色光华,朝着那虚空之中无形的结界封印探出手去。
一会儿,那虚空之间却是涌现出来一道人高而不断泛起涟漪荡漾的水纹来——那就是碧婕夫人座下弟子听涛曾经设置于此仙岛之上的封印结界了。继而地,那青衣女子却是媚然回头一笑,翩声柔道:“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恩公——”
“我说过了。你可以就叫我作‘青衫’的啊。要是你觉得这个称呼开不了口,那你叫我‘木大哥’也成啊。反正,别太拘谨就是了。”木青衫但只轻然一笑,却是跟随着那青衣女子缓缓步入水纹。而后,稍只一瞬,那二人便彻底没入水纹结界之中,旋即便只隐去身影,似从不曾来过一般——然,若是在那封印结界内里看的话,那二人却还是依旧存在于此仙岛之中的。
◇
那是一道娇媚的阳光,顷刻之间,却是温和地铺洒在了海宁的周身,一并身前咫尺的地方,浑身上下却是骤地腾起来一阵暖意。然后,他终于感觉到了,也等来了——
那是一股巨大的风气,呼啸着,向着他微闭双眸的脸上扑腾而来,急急地打在他的脸上,如锐利的刀割过一般,疼痛难忍,却是带走了一身的悲切和惧意——是阳光,是乍现的阳光但只将那飞袭而来的巨蛇周身尽皆燃烧成了灰烬,唯独只余下了那蛇影身后尾随而来的一阵强风,却是急急地吹皱那少年的髻髯,令一切,都只宛若梦幻——
徐徐地,睁
开双眼,海宁却是意外地惊动了一下,不敢置信:“怎么回事?我没死?那么,刚才的那条蛇……”
突然,他便只顿住了身影,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毫发无伤!甚至,还是躺坐在地上,浑身都只朝向了那间封印囚室——可是,方才的时候,自己不应该是身体朝外,跪坐于地,只有脑袋才是微微侧过来的吗?
然后,迷惑的海宁但只朝着四周看了看,不禁却是怔然不语,有如雷击:就在他的左手身侧的地方,却是静静地倒伏着一个水已流尽的木桶,及一旁洁净如新的毛刷,和一个停悬在悬崖边上只差一瞬便似将要坠入山崖的木质水瓢!
而再看自己的左肩膀上,居然也没有任何的伤痕,更不曾有得丝毫的血渍,或者血腥味!而在自己的手指上,却也是安然无恙没有任何伤痕或者刺洞的,只不禁叫人却是心寒惊疑:“怎么回事?我……我不是应该从里面跑出来的吗?怎么如今看来,却好像是冲着门里进去却不慎摔倒了一般?我,不是就在生死关头了吗?怎么会……”
海宁但只微微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太阳,而心下,却是更加地困惑了起来:太阳,但只高悬于空,却是和之间自己来到这里时一般的方位朝向。
“可是,那真的,都只是一场梦吗?还有,那些怪物,那个女声,那一道道封印,那些个山道,灯火……那,真的就只是一场梦么?可我明明,我明明在山里游走了许久,我明明看到了一切的发生,听见了一切的发生……”
心下诸多揣测,都不及自己再去那封印囚室之间细看一番。随即,思定主意的海宁终是轻缓起身,向着那落定山头封印囚室幽幽而动,内心狂跳不止——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逼近那封印囚室的最里面,然后,海宁便只停顿身子,幽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有所吞咽,释缓了内心的激动情绪之后,方才徐徐蹲下身来,朝着那最里处距离地面不足半尺的地方,轻缓地勾起右手食指来,微微一叩——
“咚,咚……”两声,竟是两声熟悉高扬而绵长的声音,就是说山壁后面中空的意思!
“怎么会……哈——”冷不防,那少年终是胆寒一阵,心只骤然一紧,脚下却是一步趔趄,仓惶倒地,浑身惊颤无语,心下却是情绪幽幽,彷徨失措: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竟是避不过了吗?
——若是想要重新再体验一次探寻秘密的过程,那大可不必了。
——而若是说,非要寻根究底,非要知道那个凄婉的女声是什么,会是什么人被囚禁于此,那他还不禁有所想法。可,稍只一回想起那些个差一点便吃掉了自己的巨型黑蛇,还有那些吞食掉无尽生命乃至于它们同胞浑身渗透出白血化作白雾弥漫于空的白色鱼儿们,他那心下就只不禁一阵寒彻,心扉坏死难掩,而面色却也只苍白惨淡,浑身虚弱无力——
“还是不要去了吧!”海宁的面色却是很有些令人意外地糟糕,说话之间也只不禁有些惶恐而惊颤起来。“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什么都没有发现过!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
慌然起身,浑身但都只沉浸在一种柔白的光华之中,隐隐地,却是一脸的病态,神色焦虑,嘴唇发白,面无血色,心如死灰,脚下瘫软无力,却亦是步履维艰,辛苦难忍。
末了,那海宁少年终是惶惶然扶着山壁一步一步艰辛地移将出去,但只将那清扫的工作抛于脑后,只准备着先行喘口气息,安稳好了自己的情绪再说。
然,终是如囚笼一般的,但当那少年仅只余下一步便是将要移出那封印囚室之际时,那幽深不知名的某一处地方,竟是破天荒地破出来一声惊悸,竟似幽幽然响起在了他的心底一般地,令人只猝不及防,心绪匆忙紊乱,心脏狂跳不止,竟似就要这般破裂爆开身亡了一般——
“别走啊,好心人……”依然还似那个方才在或幻梦或真实里所听闻的凄厉女声一般,凄绝而哀婉,令人心恸不止,宛若勾魂摄魄一般无力相抗!“既然你我有缘,既然唯你方能听得到我的呼救……那就请你行行好,发发慈悲,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
“不!”神志,终似崩溃到了极点,还不曾待得那记幽幽之音彻底诉说完全,那少年海宁终是乍起一记厉声,一阵呐喊,嘴唇噏动不止,却是奋不顾身地冲出门去,也不看清那前方无路了,便只一步跨去,幽幽然,却是坠落下去,连一声叫唤之音都不曾有所叫人听见……
——然,就算他是被人救了起来,又怎可能还会是个完好无损的正常人呢?
疯子,世间无非只是多了一个疯子而已——亦或者,只是多了一个死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