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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可路太过颠簸,幽玥被晃得头昏脑胀,整个人如焉了的白菜叶,打不起精神来,可一想到立马可以见到的人,一丝丝宽慰如伏天的甘泉从心里流淌过。
“妹妹,我的唾沫都快说完了,你可听清楚了,你这一副面无表情样,到底啥想头?”冯怜说的是口干舌燥,一把持起面前矮榻上的凉茶,全部倒入口中,方才灭了嗓中的熊熊烈火,不用想幽玥也知道,襄凡的街头巷尾肯定都在大肆评论雍倾王妃为吃醋大闹朝夕殿一事,估计再添油加醋点,便可写一本戏折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人若心胸不宽阔,句句计较流言蜚语,岂还有活着的盼头,幽玥对着一脸莫名兴奋的冯怜,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自己后院起火还有心到人家的前院去点火。
“你就这样躲着,七哥昨日生气了”幽玥用询问的眼神打量冯怜,都说情字伤人,如此风流潇洒的冯老板也有被伤的体无完肤的一天,虽说天天依旧嘻嘻哈哈,但这是苦中作乐,强乐还无味,“你这天天躲在我这,无心思梳洗打扮也不问金银出入,等哪天七哥拿扫帚把你扫地出门”幽玥打趣。
“切”冯怜才不理幽玥拿卿天羽这座山来压自己,悠悠道,“我都忙活半辈子的人了,闲暇一段时间怎么了,妹妹你太有私心,这么快就担心卿天羽没钱用了”冯怜对着阳光细细数着头发丝道,“金银出向不是有他在打理吗?那老太婆看不起我,死都不让我进门,老娘现在想通了,他曹家的门槛高于天,老娘又不是这一生非嫁人不可,有金银何惧没有男人,老太婆到死都不放过我,将我一军,老娘现就喜欢去东家院观桃花去西家院看捉奸,把他儿子给累的没时间给她上四十九祭,看她在阴曹地府里是哭还是笑,跟老娘死磕到底,谁怕谁”冯怜说的是咬牙切齿,恨意遍生。
“你可不要意气用事,虽说没有夫妻名分,但有多年夫妻情分,曹君问他……”
“不要提那贱骨头,他娘是玉皇大帝,我是地狱里的妖魔鬼怪,迷了他的眼,偷了他的心“冯怜一脸的不屑,“老娘这段时间火大,瞧谁都不顺眼,除了妹妹,过几日去明召寺上香吧!佛祖会体谅我的苦心”冯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哀怨起来也让人心酸,“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想到有一天这乐全变成了苦”
“那”幽玥试探的问道:“让七哥出面,求皇帝为你俩赐婚?”清官难断家务事。
“千万别”冯怜一口回绝,半份商量的余地都无,“老娘这辈子生不入曹家门,死不进曹家墓,生与那老太婆斗了半辈子,死后还要斗生生世世,老娘这个就是脑筋子活,可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襄凡青年才俊何其多,无他曹君问,说不定明日就有宋君问送上门,哈---哈----哈----”幽玥对冯怜的苦恼是爱莫能助,冯怜太过骄傲,曹君问又太孝顺,曹老太又太固执,擦肩而过的姻缘,终究是错过了。
“妹妹,你说大热天,非要来这西郊看他们,听侍女们说,你们昨晚吵架了?“冯怜一提到别人的八卦事,立马喜笑颜开起来,”坊间传闻妹妹你的手段可通九天,一个无实的郡主,姿色平庸,却生生迷倒了襄凡两大帅主,一个对你情根深重一个对你言听计从,来,说说,卿天羽不同意你来,后来怎么又犯傻了?“冯怜发扬她刨根究底的不怕死精神,继续追问,”妹妹,说实话,姐姐我有时也挺困惑,这半辈子都在男人堆里滚摸打爬,这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不说上万近千定是有的,这世间有几个男人见美色不心动的,你说你,姿色一点,容貌一般,怎么就迷住了卿天羽,他顶住了多大的压力,让你稳坐王妃之位,你大闹朝夕殿之后,他联络朝中重臣,逼迫宋芊芊下罪己诏,把宋芊芊气得半死,明眼人都知道,宋芊芊见卿天羽都两眼冒火,寡居太久,见到心仪之人,谁不想宽衣解带,听闻,宋芊芊未嫁给二皇子之前,与卿天羽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芳心暗许,桃花朵朵,可是?“
看着一脸堆笑的冯怜,幽玥有一巴掌呼死她的想法,有这女人在的地方,岂怕寂寞,“姐姐,你又想知道卿天羽昨晚生不生气,又想搞清楚卿天羽与太后是否有一面之缘,我从何说起?“
“宋芊芊那事往旁边靠靠,说说卿天羽昨晚生气的事“
“是生气了“
“是吃醋了吧!“冯怜仰天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卿天羽这个真小人,什么英雄惜英雄,他敬卿天湛是位将才,什么恢复安南王府往昔峥嵘,什么历代安南王为国效忠…….那些都是骗人的假话,他用武力回到了襄凡,需要堵住人家的嘴巴,又要不动声色的拉拢自己的势力,这一番话昭告天下,真的是把薛家踩得死死的,永无翻身之日,可怜了这薛芳芷,在自己垂垂老矣之时见薛家大厦将倾,自己只能眼睁睁如此,她手腕可不比茹太皇太后差多少,却落了个老死冷宫的下场,老娘若是她,现在定恨不得将卿天羽碎尸万段,悔恨当初迎卿天羽回国,让他继续在诏为质,多好“
幽玥看着冯怜笑的一脸“春风得意“样,原本一肚皮解释的话语又全都咽下去了,昨夜自己与七哥提及想明日去西郊看看天湛,卿天羽是生气,但生气的理由并不是冯怜所说,襄凡入夏,天气炎热,自己的身子不好,卿天羽是怕路途遥远,自己体力不支,而且近日尤其繁忙,想劝自己改日由他陪伴一起,可幽玥担心天湛兵败,眼下一个人被囚禁在西郊,想早一日去宽慰他,在幽玥心中,未能做到一个姐姐的责任,一直有愧于天恬姐,想去劝慰天湛,不求他做一个”看庭前花开花落,任天上云卷云舒“的闲适之人,但眼下的囚禁时日能安然度过,自己的身子如烈火中的阁楼,分崩离析也就在一瞬间,近日
鼻血流的特别多,经常半夜心痛得整宿无法入眠,可这些幽玥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卿天羽太忙,无暇分身,怕给言灼添乱,她现身兼雍倾王府总管,府中那么多女人,分红、月例、人脉,每一样她都要一一过问,不能有疏忽,冯怜又在感情低谷期,自己又怎可去烦扰她,天娴远嫁,书信往来,只能报喜不报忧,卿天羽呈给冯怜的永远是他冷酷无情的一面,也不怨冯怜总骂他是只狐狸的缘故,可刚才冯怜的一番话,提起了一个让幽玥很感兴趣的话头,当年迎卿天羽姐弟二人回国,为何夹杂了芳芷太皇太后,不是茹太皇太后一手操办的吗?幽玥很是疑惑。
“妹妹,这你就不知了吧!“冯怜立马显摆她的万事通,”卿天羽生母身份低微,在生下卿天羽不久后就失宠了,这失宠的女人在后宫日子可想而知,那是挨后半生,后来一些事,结果是他母亲上吊自杀,老昏君怎么可能惦念卿天羽,阳诏缔结盟约,想都不想将不得宠的卿天羽姐弟二人送入诏国为质,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姐弟二人必是有去无回,客死异乡,哪知道还闹出了闻名天下的双凤入梧桐的戏码,把那诏顺帝迷花了眼,茹太皇太后深居后宫,本与他姐弟二人无几面之缘,说亲情更无,但有一日斗谷琛将军入宫觐见,俩人密谋了许久,茹太皇太后愿放弃后宫权势,换他姐弟二人回国,芳芷当时是皇后身份,一直被上面的“恶婆婆”压着,人家主动出面求和,还开出了这么大的筹码,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哦”幽玥没想到,在别人嘴里用几句话就可明了的事情,原来是如此的一波三折,险象重生,环环相扣,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冯怜不明白,茹太皇太后为何对卿天羽姐弟为质多年不闻不问,在与斗谷琛一番深谈后,可以做出如此巨大牺牲,令人费解,幽玥想起茹太皇太后临终前的一番话,似有所悟,冯联叹道,“这其中的秘密就不清楚了,这世间若什么都明了,哪来那么多的秘密”
一路走来,两人一言一语互聊,将刚开始的不适感冲淡了许多,幽玥听着冯怜带来的各种花边消息,什么儿女情仇,什么江湖恩怨,女人间的斤斤计较,男人间的拔刀相向,时间在飞逝,在腿快无知觉,麻木如木头时,终于到达,在下车的一刹那,幽玥的手在抖,心在害怕,天湛是否还在为当时洱沧边自己跪求他的事气愤,他应该长高了许多吧!风水轮流转,自己更担惊受怕,他眼下是卿天羽的阶下囚,卿天羽是说赏识他的气魄与智谋,可卿天羽并没有答应绝不伤他半分,卿天羽先是雍倾王后才是自己的夫君,他能听自己一次,难能有二次,自己只能尽绵薄之力,护住他的命却护不住他的运,自己已是日薄西山之人,那他会怎样?没有自由的鸟儿,被折断的羽翼,比死去还难受,不知天湛能否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还有安静,她恨自己吗?
“你怎么了?”
“没事”幽玥会心一笑,“你在这等我,我想去聊聊”
庭院很小,一排篱笆后便可见一排竹屋,推开门扉,院左侧有一处清澈见底的小池塘,当然也可称为小水洼,估摸是天然雨后形成的,洼边长了几株水草,甚是繁茂,洼中一眼见底,无鱼也无花,洼边是一条小路直通竹屋,屋成一字形排布,上为茅草下为竹,踩在竹坎上,发出清脆的吱吱声,从半开的窗户幽玥可以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在伏案深读什么,若无屋前屋后把守的侍卫,幽玥定以为此为一处远离城嚣的隐居处,心也暖了许多,幽玥相信卿天羽说的是真心话,他对天湛的确是英雄惜英雄,他并不想要天湛的命,他说如其在尘世中滚摸打爬不如沉淀一下自己。
天湛瘦了,行销立骨,坐在书案边的白衣书生,脱去了年少时的轻狂,整个人成熟了许多,眼泪在打转,时光从不等待任何人,一昼一夜都会有天与地的变化,幽玥轻呼:天湛,你瘦了。幽玥不敢相信,短短几年未见,是什么将天湛折磨成这样,四目相对,泪潸然而落,他一定吃了许多苦,洱沧边他还是意气奋发的将军,而如今是手无寸铁的阶下囚,不知他可能看开这人生的差距,这份落差不亦于天与地的高度。
天湛笑了,笑的云淡风轻,正如他是隐者,有一位远道而来的故友来访,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在他眼中,幽玥也瘦了,也少了当年的活泼,“你也瘦了”从那戏谑的眼神中,幽玥才能读到当年他戏称自己妙想夫人的味道,“怎么一见面就哭”天湛绕过书案,笑着将幽玥引入矮榻上,“我这里什么好东西都没有,白水一盏敬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