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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多多鹅来传信是夏安然临时起意, 古有飞鸽传书,他有飞鹅传信。
老实说他是不抱希望的, 飞鸽传书又不是电视剧里面那样一个鸽子来回飞,人家是养着一笼鸽子飞个单程, 一个人要来回通信其实就是两个人各养一笼。
他倒好, 是期待自家鹅子飞过去找人还带回信。
但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行得通!他家多多真是太能干了!
夏安然放下窦皖的书信, 捧起多多鹅就是一个转圈圈,然后用力地吸了一口鹅脑袋,“多多你太棒了!你是怎么找到你爸爸的?”
多多噶了一声,小表情中带着些高深莫测, 就连两个小豆豆眼都好像透着智慧的光辉。它叽叽呱呱半天,小国王嗯嗯嗯点头, 表情变得飞快, 随着多多啾嘎声越来越响还露出了惊讶钦佩的神色。
但是其实他什么都没听懂, 但小国王在脑子里面脑补了一番曲折艰难的过程,最后把自己给感动到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对着爸爸炫耀了一通的多多鹅是非常满意了,它颇为矜持地抖了抖翅膀, 然后缓缓收起来,又长又白的羽毛在背后堆成一座小山, 感觉到毛毛被爸爸轻轻抚过后, 多多鹅满足得低下头吃起了鲜嫩的小麦草——大冬天自然不可能自然生长,这都是特供多多鹅,放在暖房发育的, 就发到五六厘米的时候,一口下去是干脆的帛裂声,特别爽口清甜。
只有本鹅才有的待遇,四个脚的木有!
见多多开始吃饭,而不是选择踩着他的脚绕来绕去要夸奖,夏安然稍稍松了口气,他展开了窦皖的书信一目十行。
受制于篇幅,窦皖并未多说自己一路经历,他只是将关外匈奴有异动的情况告诉了小国王,并且嘱咐他小心勿念。
夏安然看着上头某人字迹稍稍凌乱的帛短情长却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笑完了他小心翼翼将这份绢帛藏好,窦皖那儿环境显然不太好,他的回信是写在夏安然送过去的绢帛背面,看样子无纸可用。夏安然用布帛是生怕多多在飞行时候遇到下雨,但窦皖在信上写了自己写信时间,多多传信到他这儿不过两日,日后猫准天气用纸作为载体问题不大。
实在不行就弄个防水的竹筒。
夏安然扫视了一眼多多鹅身上,试图找一个可以让它塞竹筒的地方,但很可惜没找到。多多是水禽,寻找水源是它的本能,再考虑到天鹅的觅食方式,老实说夏安然真的有些担心将东西捆在它脖子上会缠上水草什么的。
他上上下下观察多多鹅半天,见鹅子已经停下吃饭开始梳毛了,忽然灵机一动。
郅都被自家殿下找来时候还颇有些莫名,等听完要求后更是莫名了……他迟疑地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巨鹄,再看一眼一脸认真的夏安然,“殿下您是说……”
“给多多训练一下,如何找匈奴人。”夏安然一点也没有自己正在为难人的认知,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特别认真,“匈奴有鹰做定位,我们也可以用鹅……鹄鸟做定位啊。”
谁说匈奴用鹰做定位了?!
郅都感觉自己此刻一脑门官司,不知道这位殿下哪来的奇怪认知。
匈奴养鹰的确有这么回事,但熬鹰很难,能养熟更难。能够以鹰作为宠物的基本都是匈奴的王帐中人,这些人上战场的几率有多大?上了战场还需要鹰来给人导路的几率又有多大?
而且草原是匈奴人的家,他们比起汉军来要更熟悉本地,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警觉,哪里需要驯养猎鹰定位了?
不过汉军倒是的确需要在草原上定位匈奴,所以他沉思了会,没有拒绝。
需要训练的不仅仅是多多,一只天鹅飞在草原上的动静未免太大,如果可以夏安然希望可以组织一支天鹅小分队,天鹅活动的季节和匈奴活动的季节有很大一部分重合,在这时候飞在天空中的天鹅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算天鹅在空中盘旋或者游弋也很少人会多关注,他们只会以为空中的鹄鸟顾忌他们的存在不敢下落而已。
道理就和被一群绵羊在附近围观或一头狼在附近围观一样的感受全然不同一样,前者数量再多人也完全不会生出顾忌,后者哪怕只有一头也要立刻抄起武器。
但要训练这个着实不容易,不过好在中山国有训犬的经验,都是训练动物寻找和发出指令,殊途同归可以借鉴,但短期内难以见效。
最重要的是他们很难模仿草原环境,而且要找到匈奴大团队也不容易。多多数学不太好,它似乎不太能分辨一个匈奴人和一群匈奴人之间的差别。
这点夏安然也很苦恼,他知道鹅的眼睛是有些问题的,比如自带缩小镜看什么都比自己小,但天鹅应该没有啊,虽然都叫鹅,但鹅的祖宗是大雁,天鹅原生品种来着。
难道是多多自己算数不好?
对上多多鹅纯真的目光,夏安然默默将这个怀疑咽回了肚子,他觉得自家鹅子已经非常努力了,也非常能干,真的不能再要求更多啦!
但到了晚上,他不死心地拿了两个饭碗,一个放了十来粒藕丁,一个就放了五六粒,然后他看到多多毫不犹豫地将两个盆子都拢到一起了。
……这时候数学很好嘛!
正当中山国陷入一片祥和安宁中时,北边的烽火忽然点燃,匈奴纠大军猛然间南下,直扣上谷、渔阳二关,意外遭遇到了已有所准备汉军抵抗。
这里要提到一句长城的作用,事实上秦汉长城大多都是使用夯土制成,并非砖石。
但虽然原材料看似低级但防御效果不低。而匈奴骑兵想要大规模进攻大汉的一个必须要攻克的问题就是要破夯土墙,以让马匹进入,这个时间必须快,否则汉军就会集结军队前来防御。
比人数,匈奴人是比不过汉人的,骑兵的优势就是在于快和出其不意。这也是为什么匈奴南下时候多半不会小股行动的原因。因为那样连城墙都还没攻破就要被汉军拿弓箭怼啦!
一般来说,一支五千人的匈奴骑兵就足够在小半天内摧毁土墙进入了,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这次的城墙非常难破。
非常非常难破!
妈的汉人在里头堆了什么!!
他们在这里耽误了足足有一天,等终于攻入时候就发现野外的居民已经全数入城,破败的小村庄什么都没留下,偶尔有几个家中还有禽兽在来不及带走的,居然把这些东西都丢到了一个巨臭无比的地方,沾满了秽物的食物恶心到匈奴人都完全无法接受的程度。
“这什么玩意?”大冬天的都能闻到臭味,这居然比满是粪便的夏天的草原还臭,这群汉人也太不讲卫生了吧!
兵士们在下头碎碎念,领兵的匈奴百户看着远处耸立的渔阳郡城墙和紧闭的城门冷笑一声。
以往他们南下一般都是劫掠城外村寨,除了极少数情况实在破墙太快来得及冲入城中,或者来了太多人,外头的乡野所获无法安抚所有人,一般是不会攻城的,因为汉人守城的法子太阴损了,匈奴人的性命比汉人要珍贵得多,没必要如此。
但这次他们这次驱赶了足够多的别部、杂胡和野人,就负责冲撞城门。匈奴百户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他策马站在城墙前方,远远看着乌龟壳一样的城邦。今次情况不同,他们要的就是声势浩大,要的就是激怒汉军。
理由很简单,在汉军看来,会攻击上古、渔阳的定然是匈奴左部。但此次情况恰恰相反,百户来自于匈奴右部,这一支进攻部队的匈奴人全都是右部的人,但他们告诉这些杂胡和野人,他们是左部人,目的就是为了要破坏汉人和左部之间的贸易关系。
汉人在云中和代郡开的两个贸易口对于匈奴左部来说利润太大,大到右部眼红的程度。单单如果是贸易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偏偏左部还总是动些歪脑筋挤压右部在王帐的话语权,偏偏大单于对于左部的信任和器重都要远大于右部。
其实些许偏心大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左部一直都是历代大单于的儿子和弟弟所在,都是留着一样的血,可是如今的偏心局面已经让右部众人难以忍耐,匈奴右部这几年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而且王庭还禁止他们劫掠汉人。
那就是逼得他们必须向左部采购商品,简直就是断了他们的活路。匈奴右部忍过,也抗争过,无奈都没有效果,如今也算是放手一搏。
如今最大的纠纷就在于贸易窗口,左谷蠡王去年回来说汉国不愿意在他们右部开口子是因为觉得运费会贵。
呵呵,我信你的鬼话哦!左谷蠡王那小子坏得很!
运费是他们付,和汉国有什么关系,而且大汉的西边产出也不比东边少,这里可是汉皇庭所在,全大汉最好的东西都在这儿,他们以前劫掠过这儿好几次怎会不知,这么蠢的借口一看是左部的人胡说的。
所以他们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王帐他们是肯定不敢得罪的,直接杠也是没有胆子的,但是他们可以给汉人施压,让汉人去找王庭说在西边也开一个贸易口啊。
如果能关掉东边只开西边那就更好了,嘿,嘿嘿……所以他们这次来就是要嫁祸给匈奴左部的。
这还是一个汉人教授给他们的方法。
这个汉人是若干年前他们大汉抢走的。一开始右贤王和右谷蠡王也有犹豫,觉得汉人狡猾,会不会是汉人的阴谋,但他们想来想去想不到有什么风险,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照做。
匈奴百户看着这些被他们派去攻城的杂部眯起了眼睛,他们的目的是“千辛万苦”进行攻城,然后久攻不下后撤退,然后留下这些杂胡断尾。
这些杂胡一直以为他们是匈奴左部,肯定会和汉军说他们是左部的人,到时候他们既可以抢东西又可以嫁祸给左部,简直美滋滋的。
但是这样完美无缺的计划却出现了一点意外,汉军的城门就像是纸糊的一样,杂胡死伤没超过三成就被攻破了。前方杂胡已经欢呼一声同守门的兵士展开了死斗,反倒是他带领的右部慢了半拍留在了后面。
这一瞬间匈奴百户是懵逼的,这……这就很尴尬了……他没想过真的攻破之后要怎么办啊。
“大百户。”知晓他全部计划的副手看着渔阳城的眼睛都在闪光,“既然城破了,我们不妨进去抢一波,到时候咱们退得干净一些,把那些杂胡留在那儿不就得了。”
“没错啊,大百户!”后头的小将也纷纷怂恿,一个个语气里面全都满载来都来了,不抢一把多亏啊的情绪。
他们从草原东边大老远顶风冒雪偷偷跑到西边来,一路上还要躲着匈奴左部的人,为了计划成功,路上还冻死了好些个。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抢就回头,也没法对人家家人交代啊。
匈奴百户咬了咬牙,举起了右手做出进攻的动作。
他们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上头人的注视之下。渔阳城门两翼箭楼上站着几个人,他们居高而下看着局势,见匈奴队伍出现明显脱节均是心中一咯噔。
“难道被看出来了?”一个兵士皱着眉,他本就因眼睁睁看着门口两军对冲时候的牺牲而内心焦灼,又见计划可能有变,更加不是滋味。
如果不能达到将匈奴兵士全歼的效果,那么门口的这些牺牲就都是白费的!
想到方才为这些人掷酒送行时候的场景,再看着下头这些做着无畏抵抗的兵士,兵哥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犹如被烈火炙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再等等。”窦皖手上扣着弓,正眯眼看着远处未动的匈奴骑兵。他的视力远胜于身边这些人,能够明显看到那几个匈奴人做出了讨论姿态。
是看出了攻城过于容易吗?还是觉得这是埋伏?就算看出是埋伏也无妨,既然来了,一个也别想走。
就当他准备下令准备出城追击之时,那队匈奴似乎谈妥了,骑兵策马前冲,这些突然加入战局的有生力量立刻冲溃了汉军门口的最后一道防线。
刀锋划过、血光乍现、倒下的汉军冷眼看着匈奴人策马从自己上方冲入,唇角却扬起了一抹笑。
汉军且战且退,匈奴人杀得红了眼,能够冲入城门也就意味着迎接他们的就会是无数的财宝、奴隶,当然还有最珍贵的粮食和盐巴。
汉军反抗颇为激烈,但在人数压制下还是都尽数倒在了他们的刀锋下,渔阳看似没有足够的兵力,后续汉军一直得不到补充,先前还可以仰仗地形优势抵挡,等骑兵冲锋加入后立刻就被撕开了口子。
过于轻松的攻城,若是平时匈奴人定然会生出警惕。然而此前破墙时候过于艰难,甚至比破城都要容易,让他们自然而然得以为这是汉军因为造了牢固的墙膨胀了,加上猝不及防来不及调兵的缘故。
兴奋入城的匈奴人没有看到一马平川的街道和更多的军队,而是看到了一个空旷的广场,在他们前方还有一道城门。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猛然间恍然,原来汉人造了两道城门,怪不得他们第一道破得那么容易,汉人真是狡猾透了!
正当匈奴人想要重整队伍再次攻城前,忽而听到破天的尖哨声,是响箭,这种明显是传递讯号的声音让他们不由自主抬头看去,然后他们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周围的城墙上全都站着人,而那些人的手里都拿着□□,在那哨声之后,弩手松开扳机,带着冷芒的箭矢犹如暴雨一般落下。
“是埋伏!埋伏!”从未想到会有人将一座城池做成埋伏圈的匈奴人大惊,尤其是前方的匈奴杂军,他们当下就想回头出城,然而一扭头看到背后全是大军,若是退了定然会被人格杀,当下知道情况不妙。有机灵的立刻扑倒,还抠着前头汉军的尸身盖在身上,动作不可谓不灵活。
然而他的运气很不好,就在他刚刚为躲过了一波箭雨而庆幸时,身上就遭遇到了连番的踩踏。
如今的情况可进而不可退,被激起了血性的匈奴兵士深知此时要退是肯定退不出去的,唯一的活路就是继续攻城。他们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阻马桩就向城门冲去。
这个举动谈不上正确与否,因为信息不对称。
在匈奴人们看来第一道城门那么好破,第二道只会更简单,他们哪里想得到汉军有多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