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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姐哪儿也没去,还是在松坪山建材租赁市场找到了工作。
看官,你道,刘二姐的老板是谁?不是别人,是广林。
原来,广林从大冲派岀所放岀后,他嫌章六章老板薄情寡义没人情味,便离开工地跟了一个江西老板。江西老板见他干活勤快,说话办事挺靠谱,比较信任他。正值盛年,难熬漫漫长夜,便叫老婆来深圳一起干。几年下来,也挣了些钱,两口子打算干到年底就不干了,准备回老家在县城里买套房开个小超市的。挣钱多少无所谓,关键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岂不美哉!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就在他们订好回家的火车票的前一天,江西老板叫他们两口子去加班吊钢管。他们两口子也不推辞,想的是加三个小时火车上的一切花销的钱就够,于是爽快的答应了。谁知道,最后一捆钢管吊到半空中,钢绳突然断了。钢管如天女散花一般,从五十米高砸向地面。
广林老婆当时吓傻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根两米长的钢管从头顶插入,穿过颈子直插地面。她当场毙命。
广林本来没事。他见那根两米长的钢管直接砸向老婆,奔着扑过去欲推开老婆。可惜还是慢了!由于用力过猛,他摔倒在地,来不及爬起来!另一根钢管直接砸中右小腿。右小腿全部粉碎性骨折。他跟老婆近在咫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过去,一路鲜血,抱着老婆的脚跟嚎啕大哭。
不远处的吊车女指挥当时吓傻了,呆立在那儿木桩似的。听见广林的哭声,她才缓过神来打了公司的电话和120。
广林从医院岀来,成了瘸子。他老婆的死亡赔偿金加上他的伤残赔偿金一共五十三万元一千八百八百九。江西老板人不错,多赔了他十万块钱。加上他们两口子挣的钱,足足有一百二十万之巨。
广林有一个儿子叫广华,十二岁,正读书。原来,他们两口子打算一半的钱付个首付在县城买套房,儿子读书方便,等儿子大了结婚做婚房。一半的钱在县城开个小超市,两口子起早贪黑挣钱还房贷和一家人的日常开支,再攒些钱养老。现在,老婆死了,儿子还小,关键是他还瘸了,没有一个女人跟他,什么都变了。他守着那所谓的巨款,不知道干什么?正在他一筹莫展犹豫之际,他兄弟说:
“现在县城的房子,八千多一平,买套九十平的,全款加上装修,八十多万就没了。剩下的钱勉强可以开个小超市。问题是超市天天开门早关门晚,一分钟都离不人。更要命的还进货送货,你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不如买点钢管扣件去松坪山租个场地干租赁!只要租出去了,一般都是一年半载,甚至两三年都有。每月坐收租金比你开超市天天忙好多了!”
就这样,广林听了他兄弟的建议,在松坪山建材租赁市场租了一个两百平米的场地,买了钢管扣件,干起了租赁。
场地里杂七杂八的活不少,瘸腿的广林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他几乎是整个场地起得最早,睡得最迟的租赁老板了。天没亮就开始,一直忙到晚上十一二点关灯睡觉,有时候还忘了吃午饭和晚饭。半年下来,人瘦了好几圈。认识他的人见了都吓了一跳,以为遇上了鬼,都劝他:
“天下的钱,你一个人又挣不完?现在,你大小是个老板了,何必比提扳手上架子还苦还累呢!不说请两个工人,找个婆娘帮你洗下衣烧个饭也好嘛!”!
工人,广林前前后后找了两三批。不是嫌工资低,就是说活太累,没有一个留下来。老婆,就更难找了。他愿意的,人家嫌他是瘸子,还有一个拖油瓶。人家愿意的,他嫌人家太老实,不会算计帮不上他的忙。贴在场地门口旁边的电杆上的征婚和招工的两张小广告经日晒雨淋雨,早就破烂不堪了,还是无人问津。所以,偌大的场地里,广林孤孤单单,日夜忙碌。
其实,刘二姐找工作并不顺利。来深圳这些年,她眼界开阔了,加上兜里有几个钱,眼光自然而然跟着高了起来。什么洗碗扫地之类的活,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或乘公交车或走路,松坪山周边大大小小的工厂饭馆店铺没有找到一个令她称心如意的工作。她站在松坪山建材租赁市场外的三岔路口,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气匆匆的路人,环顾四周林立的高楼,长长的叹了口气。虽然有些气馁了,但不甘心。她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能给她一点点帮助或者能跟她说几句话的人。翻来覆去,竟然一个也没有。正当她失望至极准备关掉手机时,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谁?林开元。她犹犹豫豫老半天,决定打个电话。忽然又觉面子上不好看,不妥,挂了。思虑再三,发了条短信:三岔路口等。有事相商。
话说林开元回场地有些尴尬。为求蒋桂香原谅他,干活越发勤快了。可她不给他面子,冷嘲热讽一番要跟他分房睡。夜半三更,他穿着裤衩光着上身赶下床,悻悻不快抱着被子去了客房。从此,场地的事他撒手不管,连儿女也不管不顾。他天天都是醉醺醺的。酒醒后,又立马跑去场里的小卖部买张六合彩,回来废寝忘食的仔细研究,期期不落空,祈盼一夜暴富。赔了,喝了酒就蒙头大睡。中了,在三个连襟跟小舅子面前大吹大擂一番。他们说些奉承吹捧的话,他便飘了,请他们去酒楼大吃一顿。当然,他是赔的时候多,中的时候少。
林开元去小卖部刚买了六合彩,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刘二姐找他。他眉开眼笑,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着去了。
刘二姐站在三岔路口焦急地张望。林开元跑到跟前,缓了缓气,嬉皮笑脸的问:
“才多久?想我了?”
说完,伸手过去欲揽她的腰。
刘二姐推了林开元一把,又赶紧退了两步,道:
“去,去…我找你来,主要是问你回去过得怎样,你老婆没为难你吧?随便找你帮下忙,帮我找个活干。首先说一下,洗碗扫地的活,我看不上!工资高一点的,离你近一点的!”
林开元偏偏听了后半句,自告奋勇道:
“近一点,就在场地找。场地最东边有个姓广的四川老板正招人,工资还算高!我怕你不敢去!”
“啥子不敢去?我还怕他?难道他吃了我不成?”
“老板员工,就他一个人。关键还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光棍!活累不说,你还是一个女的。你愿去,我还舍呢。”林开元气眯眯的看着刘二姐,流里流气的戏谑道。
刘二姐哈哈大笑,毅然决然道:
“去,老娘先过去看看!怕个锤子!反正老娘寡妇一个!”
说完,扔下林开元就去应聘。林开元摇了摇头回去了。
刘二姐来到广林的场地门口。电杆上新贴了张招工启事。她走近一看,偏偏先看见的是那张破烂不堪的征婚启事。又见招工征婚联系人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她心里一阵窃喜道:
“莫非我的富贵在这儿!”
刘二姐气宇轩昂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应聘,仿佛回她家似的。
广林正埋头修理一大堆烂扣件!他听见脚步声,抬头问已经走到跟前的刘二姐:
“什么事?”
“广老板,你不是招工吗?我是来应聘的!”颇有心计的刘二姐自然留了一手,没提相亲的事。因为,她先要观察一番。
广林见面前的女人腰粗腿圆,定是干活的好手,便站起身,用系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微笑道:
“我光杆司令一个,还是个瘸子。只要你愿意,工资可以再商量。就是活累,怕你吃不消!”
刘二姐怕错失良机,抢答道:
“别看我是个女的。我在场地干了好几年,上车下车修扣件,什么活都难不我!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着,她走到广林的座位上坐下来就抓过一个扣件鼓捣起来。敲,锤,旋。他站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三下五除二,一个烂扣件就修好了,手脚真麻利!
广林刘二姐两人干活配合的相当默契。比如修理好的扣件装好袋后,她负责扎好袋口,他用斗车拉到场地一角一排排的堆码好。堆码的层数高了,一个人门上往上码放有点困难,刘二姐就过来搭下手。两人各抓袋子的一角,喊声一二三,一抛,便轻飘飘的飞了上去。比他一个人干轻松了许多,更关键的是有人跟他说说话,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广林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的,哪怕刘二姐做错了他也不拿重话说她。离月底还差一两天,他就将当月的工资一分不少的付给她。她感激不尽,干活更卖力了。
干活累了,他说歇一会。说完,随便找个身边的东西或凳子或短钢管就坐下来,顺手从裤兜里掏岀一支点燃猛吸两口,没有半点老板的架子。
原来,广林刘二姐自己买米买菜单独开火。有一天,干活两人都忘了吃饭时间。她去烧饭时才发现没有买菜,准备去小卖部买些方便面将要一下。他看见了,探过身子说:
“过来一起吃吧,昨天晚上的饭煮得太多了。一个人吃不少,倒怪可惜的!”
刘二姐推辞一番,还是去了。吃完饭,广林说:
“二姐,场地里就我们两人。我们有缘一起也是合伙求财,就不要分什么老板工人的了!我们单独做饭太麻烦。我笨手笨脚的,不是饭烧糊了就是菜没煮熟。就是做好了,闻着二姐香喷喷的饭菜,我也咽不下去。不如跟你搭伙,你煮饭我涮锅洗碗。月底算账!不知二姐意下如何?”
刘二姐心暗喜,自然答应了。到了月底,广林总是拖着不算账。她催了几次未果,就不了了之。以后,他给钱,她做饭,连涮锅洗碗也包了。她洗衣服时,悄无声息的顺手抓起他的衣服一起放在洗衣机里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