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栋紧紧抿着嘴,眼神谨慎。
三年时间,霍英治仿佛除了从美少年成长为美青年,其他变化都不太大。那种清冷的气质仍然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两片薄薄的、不晓得下一秒就会从中蹦出什么伤人言语来的嘴唇也仍是让人心惊。人说唇薄者无情,对此沈国栋已有领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单独面对这个人始终都让他觉得胆颤心惊,而他竟然还会主动找他说话,这就更让沈国栋陪加警惕。
霍英治一只手枕在脑后默默端详着他。
虽然也知道沈国栋不可能用面对别人时的那种温顺面貌来面对自己,可此刻这种警惕的眼神却还是让他有些微的不舒服。在他心中自己是个大恶人会随时随地迫害他吧?
他开口,即使是躺在病床上,也还是带着一种沁在骨子里的优雅和倨傲。“你……都不想过问一下其轩的近况吗?”看到他的助理换了人时,不是也很意外的吗?
沈国栋微微一怔。
他不想与他说话,可是其轩――
那个温雅平和的人。他始终,还是记着他的好多一点。即使刚开始也有怨恨,但渐渐地,也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毕竟端着霍家的碗,他又有什么义务一定要来维护自己呢。
他终于忍不住问了。“他……还好吗?”
霍英治轻轻哼一声。“他早不在霍氏干了。现在开了一家书店,自己做老板呢。”
他不太能够理解其轩的做法。与书为伍,就能净化心灵了?
“哦……”沈国栋微微有点恍惚。
其轩,离开霍氏了?
不知怎的,这消息令他心弦微微颤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这颤动太没道理。离开也有很多原因好不好,沈国栋你可别自以为是。
在心中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复又低下头去,继续他清理水果的工程。
霍英治冷眼看他头顶,忽然发现这场谈话竟然有点无法继续下去。
以前,他与骆云起对阵,从来都是他掌控着主动权,可是现在,他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才好了。而象‘你怎么样’、‘看你好象过得不错’之类的寒喧话,若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没有立场。
犹豫了一下,只得又拉出何其轩。
“愿意的话,跟他联系一下吧。……他后来一直在找你。”
沈国栋取水果的手顿了下,不吭一声。
他反感霍英治的这种态度。请问他有什么资格指挥他?
当然,他没有把这种反感表现出来。象他这样的人,最大的武器也只有沉默,以沉默来抗议。
霍英治感觉得到他的抵触情绪,有点儿恼怒起来。
在骆云起面前他一向高高在上,今天破天荒地主动与他说话,他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跟你说话呢骆云起!”声音略微提高了五度。
沈国栋终于按捺不住,闷声道:“有什么好说的。”
霍英治难以置信似的挑高眉毛。过得一会儿,气极反笑。
“霍英治……我喜欢你!”当时骆云起站在比他低三级的地方向自己大声告白时的情景,他到现在也还是能清楚的想起来。向他告白的人很多,但惟独骆云起的告白却让他最为得意。那是一种彻底折服了一个人、让对方投降认输的优越感,对方彼时敌意越巨大,此时这种优越感就越强烈。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骆云起心中是有一个很特殊的地位的。曾经的喜欢也好,怨恨也好,都应该让他牢牢记着自己爱恨难明才对。现在他居然说‘有什么好说’?!
一时间他尖刻起来:“也是啊,跟那些做鸡和鸭子的才有共同语言吧。”
沈国栋唰一下抬起眼来,死死盯住了他。
霍英治话一出口就知道失于刻薄于自己的身份教养都很是不配。可是话已出口,是收不回来了。“霍英治……”沈国栋瞪着他。“你听过‘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这句话么?”
不学无术的骆云起居然拽了两句文,霍英治一时无言。
沈国栋恼怒着,激动之下几乎有些口齿不清。“vv他们的职业也许的确不如你高贵,可是象你这么――恶劣的人――”
再也想不出比‘恶劣’更强烈的骂辞了。
他活了这么些年,即使是在最不懂事的年龄也从来没有和谁当面翻过脸或是指着人家的鼻子恶言相向过。许是家庭环境的关系、父母的耳濡目染,他一向都是隐忍的,待周围的人尽可能地保持着一种谦卑友善的态度,即使对某人有着再大的不满,其表现方式也只不过是在背着人的时候生闷气、骂个几句罢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霍英治一眼,提着两大口袋愤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