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听喜庆这一番话下来,脑子里的晕晕乎乎完全不亚于起先的老太太。尚怔怔坐在椅中动弹不得,已是被老太太拉了起来,见她一双手在自己身上前前后后摸了几下便摇头啧啧道:“这般瘦骨伶仃的,往后怎生给我生养大胖孙子?老婆子我看京里富贵人家都吃得精细,只再精细也比不过乡下人的红糖水炖鸡子补人。喜庆,快叫人做去,往后每日饭点我媳妇都要吃碗下去,把身子养得壮壮地等我儿回来。”
喜庆忍住了笑,应了一声便下去了。淡梅略微有些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神情落在老太太眼里,以为她不信,张大了眼道:“媳妇你莫不信,老婆子我从前生你那枕边人时,他在我肚子里闹腾了一夜都不出来,他那死鬼的爹去邻人那里借了两只鸡子烧了红糖水,我吃下去一憋气就下来了。可见这东西最是补人的。从前老婆子我那是没得吃,如今你只管放开了肚皮吃,吃得多了日后才有力气生养。”
淡梅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称是。
徐家老太太从前厌烦淡梅时就没藏着掖着,如今那心病去了,除了嫌她瘦弱了些,别地竟是越看越顺眼,自然掏心窝子似地对她好,且一日三餐,必定是少不了一碗红糖水烧鸡子的。淡梅起头几日还好,连吃了四五日,便实在腻味起来,闻到那味道都有些难受,且知道吃多了对身子也不好,便对老太太提了下说吃堵了。她竟是听不进去,说自己青门老家有个说法,定要补满一个月才见功效。淡梅无奈,待下次送上来,不过略微舀口汤出来喝掉,剩下的便叫几个打杂丫头偷偷分吃了去。
老太太骤然对自己转变了态度,这自然是个好事,只淡梅自晓得那缘由后,心中就一直就觉着有些蹊跷。命格八字神鬼之说,她从前并无研究,虽不敢全盘否定,只向来也是敬而远之的。如今到了这里,更觉虚无缥缈。自己那命盘到底是否真如寺庙里和尚所批的那样她不好下结论,只两个地方批出来的都是这般,便如事先商量好的,却实在叫她有些信不过去,心中那疙瘩总消不下去。突想起老太太那日是被喜庆撺掇了才拿了自己和徐进嵘的八字过去的,又记起她前一日看自己的神色似是有些怪异,心中一动,便想叫过来问个清楚。这日便趁老太太午觉时把她叫了过来,待闲说了几句便道:“说起来我还欠你个人情,前个初四日,多亏了你出言劝我婆婆过去为我批命。”
喜庆脱口而道:“是大人走之前吩咐过的。”
淡梅一怔。
喜庆见自己话已是出口了,便也不再遮瞒,笑道:“大人临行那日和夫人一道去了老夫人处拜别,出来后夫人回了自己屋子,大人却是吩咐我引老夫人去上方寺批八字。”
淡梅闻言,一下呆若木鸡,半晌才道:“大人还有说别的吗?”
喜庆摇头道:“并无其他。婢子当时也是不晓得大人所言之意。只大人既如此吩咐过,婢子自当从命。未料竟是桩天大的喜事。婢子贺喜夫人了。”
淡梅苦笑了道:“多谢你费心了。下月起你月钱除了原定的,我自己这里再给你添些……”
淡梅话未说完,喜庆已是慌忙下跪了道:“婢子不敢隐瞒。大人起头已是叫府里总管给婢子长过月钱了,不敢再多要。多谢夫人好意了。”
淡梅见她神色不似作假,便也不再多说了,喜庆这才退了下去。
喜庆一走,淡梅便坐在了靠窗的春凳上半日不能动弹,心中便似打翻了个五味瓶,搅到最后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你既嫁了我,我自会护你周全,便是不在也不好叫你委屈了去。”
淡梅想起那日一早自己与他在帐子里一番纠缠之后,那男人起身时丢下的那话。当时只是不明所指,还道他不过兴头之后随口说说而已,如今想来却应该是这个意思了。想来他晓得自己母亲笃信神佛命理,这才在走之前排了这一出。可叹自己却是被蒙在鼓里懵懂不知,若非事出后心中起疑叫了喜庆过来探问,只怕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