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白元海的头发还没有那么白,而白成谦也只是个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孩子,坐一会儿自己都能骨碌好几次。
许是这样的场景太过久违,白成谦心里那点戾气逐渐沉静下来,嗓音也多了几分平静:“爷爷,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都听着。”
不管这句话有没有诚意,白元海都多少有了点欣慰。
他把手杖放平摆在身旁,白色仙风道骨的唐装让他看起来威严又不失和气。
“白家你这一辈里,你是最后一个出生的孩子。那时候你二叔刚去世没多久,我重新接手公司,一面要忍受着丧子之痛,一面还要去压制公司里那些蠢蠢欲动的牛鬼蛇神,等回到家,还要挪出最后一点精力,看看承允一天下来的学习成果。
“那段时间是白家最灰暗的时候,因为我的缘故,整个老宅都跟着死气沉沉。直到你的降生。”
白元海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
他精烁的双眸此时落入了温情,视线虚幻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像是看到了当年白成谦刚出生时的画面。
他作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接着道:“我能从伤痛里走出来,可以说有一半是你的功劳。所以这三个孩子中,其实我最宠的是你,再加上你从小体弱多病,我就想把这世界最好的最轻松的,都给你。只要你能快快乐乐长大,那些困难,我可以全部分给你哥和承允,有他们在,天塌下来也是他们给你挡着。”
这是白元海第一次对白成谦剖白心迹,楼梯间里宽阔,人说的话多了,就渐渐有了回音。
那些回音带着年迈的沧桑,带着久违的亲情,像是一只大手,慢慢掀开了那些过往的记忆。
那些记忆白成谦能记住的不多,但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夏日午后特别炎热,他热得在凉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总有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拿着扇子,不厌其烦地给自己扇着风。
记忆有多遥远,它被再次翻出来时,产生的情感共鸣就有多深刻。
白成谦满身满心的怒火,在这一刻奇异地被抚平,几分钟前李薇薇埋给他的野心还在熊熊燃烧着,此时却全部平静了下来,一丝生息也无。
他也分不清自己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只沉默了半天,最后别扭地转开脸:“爷爷,都多久的事了,您说这些做什么?”
白元海没错过白成谦的反应,他能这样,就说明还有救。
白元海多了点欣慰,接着道:“这不是因为你现在也当父亲了?男人三十而立,当为一个家庭的支柱。你纵然离三十还早,如今有了孩子,就应该成熟起来。以前我放任你不管,任你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你现在有了家庭有了妻儿了,成谦,是时候该收起你的任性了。”
白成谦依旧扭着头,没吭声。
白元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我们祖孙俩关系变坏,就是从当年我默许承允将清月送进监狱开始的。白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有很多事情,都脱不开苏清月,乃至她背后的苏家。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那么狠心……”
“您也知道您狠心?”白成谦猛地转过头,眼底又有了恨,“清月多喜欢您,天天变着法儿的哄您开心。可真的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您二话不说扔掉了她这颗棋子。之于我们白家,她算什么?她那些年的付出又算什么?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