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族老闻言不禁一声轻叹。
就如汤定力所言,如果鞑靼真的入寇的话,边镇真的是处处漏风,根本就拦不住对方。
忽然之间,族老汤定为面色微微一变道:“阿里哈他们不会是盯上了那一批赈济粮吧。”
众人齐刷刷的向着汤定力看了过去。
汤定力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说不是阿里哈知晓有那么一批赈济粮即将到来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好说话,会几乎白送咱们三千匹良驹?”
说着汤定力冷笑道:“毕竟大兄执掌榆林镇一卫兵马,如果真的拼命对付他们的话,他们抢了赈济粮,也休想顺利逃回关外,所以说,那三千匹良驹就算是他们的买路钱。”
汤定为皱着眉头看着汤定力道:“关于朝廷赈济粮这两日即将到来的消息,想来也是三哥你告诉阿里哈的吧。”
《控卫在此》
汤定力捋着胡须,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微微颔首道:“不错,就是为兄有意泄露给他知晓的。”
汤定为看着汤定力道:“三哥你是想打那批赈济粮的主意吗?”
汤定力哈哈大笑,随即神色一正道:“不错,岂止是我汤家在打那批赈济粮的主意啊,你们难道不知道,随着赈济粮即将到来,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一批粮食吗?”
说着汤定力眼中闪烁着精芒道:“负责押送粮食的人马正是大兄手下一部,到时候阿里哈部从大兄放开的关卡杀入关内,咱们里应外合之下,双方平分了那一批赈济粮,到时候黑锅由阿里哈部背了,咱们平白得了上万石的粮食,如此两利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听汤定力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想不明白的族老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不少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汤定力,显然是对于汤定力的做为有些不太赞同,但是也有不少人忍不住拍手叫好道:“好,当真是天衣无缝,到时候就算是谁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汤定力一脸的得意道:“听说朝廷派了李桓为钦差前来陕地督查赈灾之事,这位李桓凶名在外不假,但是咱们也是不惧。其他人都敢明目张胆的贪墨钱粮,咱们这还有鞑靼人背锅呢,别说是李桓他查不出什么来,就算是查出什么,咱们也可以将一切都推到鞑靼人头上。”
就听得汤定力向着身为家主的汤定国道:“家主,此等万无一失,于我汤氏大利之事,何乐而不为。”
汤定国脸上洋溢着一种消息,看了看一众人,缓缓开口道:“诸位,那可是三千匹良驹,上万石的粮食啊,大家难道愿意放着这些东西视而不见吗?”
一下子众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啊,虽然说私下勾结鞑靼人乃是大罪,可是谁让那看得见的利益太过诱人了呢。
汤定力将众人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当即便道:“别忘了,就算是我们不去动那些赈济粮,其他人也一样会去动,真正能够用在灾民身上的怕是寥寥无几。”
有族老轻叹一声,很快汤家一众族老便统一了意见,由族老汤定力亲自出面联络鞑靼人,一起谋划那即将到来的赈济粮。
鞑靼壶里部
壶里部位于延绥镇之外,距离延绥镇只有百里左右。
做为鞑靼诸多部落当中的一支部落,壶里部的实力其实并不弱,足足有数千户之多,一两万族人,在这大草原之上,也算得上是一个中型部落了。
壶里部能够占据这一片水草丰茂之地,再加上私下里同榆林道进行盐铁交易,相比许多鞑靼部落的苦日子,壶里部的日子已经算得上是极好了。
正常情况下,壶里部是极少会选择寇关劫掠的,毕竟能够走私来大量的盐铁等生活物资,再加上又占据水草丰茂之地,物资不缺,傻子才会跑到关内同大明拼命呢。
但是这一次,大灾降临,就算是壶里部也有些吃不消了。
不久之前,一次交易当中阿里哈无意之间从汤定力口中得知大明朝廷调拨的一批赈济粮足足有数万石之多,即将运抵榆林道。
当时阿里哈得知这个消息,便深感震惊,数万石粮食,足够他壶里部度过寒冬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阿里哈便想着如何才能够顺利的将那一批粮食带回大草原,让他们壶里部熬过这一个冬天。
所幸一直以来阿里哈便同汤定力交情不差,汤定力本就在谋划那一批粮食,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没有几次试探,两人便相互勾搭在了一处,谋划出了一个劫掠粮食的计划出来。
这一日,阿里哈在部落当中正喝着茶水,忽然之间,就见一名身着袍服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带着几分兴奋道:“阿爸,阿爸,汤家的商队来了。带来了好多的盐铁呢。”
阿里哈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忍不住冲着那青年道:“索尼特,你快去将汤定力带来见我。”
索尼特跑了出去,很快就见汤定力带着皮帽子走进大帐之中,脸上被寒风吹的红彤彤的,冲着阿里哈躬身一礼道:“阿里哈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阿里哈起身,同汤定力抱了抱,大手在汤定力的胸膛之上锤了一下,带着几分兴奋招呼汤定力坐下道:“汤兄弟,快坐下说话。”
汤定力落座之后,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而坐在汤定力对面的阿里哈则是一脸期待的看着汤定力,等到汤定力喝了茶水,这才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汤兄弟,怎么样了,你们可愿与我一起联手抢了那一批粮食?”
提到那一批粮食的时候,阿里哈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说着阿里哈盯着汤定力道:“若是汤家愿意助我的话,我壶里部定然会感念此恩,若是不然,我也只能带着族人,自行杀入关内去强抢了。”
汤定力如何听不出阿里哈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以壶里部如今的处境,寇关劫掠几乎是他们度过这个冬天唯一的选择。
一者杀入关内抢劫大批的钱粮物资,一者还能够趁机放弃一批年老体衰的族人,到时候壶里部便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心中闪过这些,汤定力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冲着阿里哈点了点头道:“阿里哈,事情已经办成了,我家大兄那里已经答应,可以在三郎口撤回一部分士卒,到时候你可以带领族人自三郎口杀入关内。”
阿里哈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好,好,若是能够顺利入关,壶里部便是汤家的好朋友。”
汤定力微微笑道:“汤家也会是壶里部的好朋友。”
二人相视一笑。
汤定力神色一正道:“此番我来此便是从中联系,到时候我会亲自为阿里哈兄弟你们带路,顺利进入关内,然后直奔运粮队而去。”
阿里哈兴奋的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样也省的我们漫无目的的去寻找运粮队的行踪了,万一暴露了踪迹,惊动了那一支运粮队,对方躲进城池之中,一时半会儿之间,我壶里部还真的攻不破一座城池呢。”
汤定力淡淡道:“尽管放心便是,运粮的那支人马就是我家大兄的手下,大兄虽然说不能命令那些兵马将粮食交给我们,但是关于运粮队的行踪,却是可以随时提供给咱们。”
说着汤定力看向阿里哈道:“到时候能不能够杀散那一支运粮队,就看阿里哈你的族人够不够勇武了。”
阿里哈大笑道:“我壶里部的勇士都是以一当十的汉子,绝对不会让汤兄弟你失望。”
汤定力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道:“到时候绝不许运粮队有人走脱,务必要将之杀个干净方可。”
阿里哈微微一愣,诧异的看了汤定力一眼,随即点头道:“放心便是,就是你不说,我也不会放一个活口离开。”
榆林道的秋日已然有了冬日的几分苦寒,绥德州城外的荒野之间,随处可见一处处的窝棚。
窝棚之中全都是四方逃难而来的灾民。
做为绥德州的首府,绥德城在榆林道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城了,可是边镇苦寒之地,本就人口稀少,整个绥德州加起来,也就只有十几万人罢了。
绥德州县令,丁德朝此时身着一身打着补丁的官服,在几名差役的护卫之下,正在城外无数流民窝棚之间巡视。
城门口处,十几个大锅架起,锅里清汤一般的粥水翻滚着,除了极其稀少的米粮之外,其实大多都是汤水,根本就见不到多少粮食。
可是即便是如此,这在众多灾民眼中,便已经是无上的美味,能够救命的东西了。
身为县令的丁德朝为了筹集这些救济灾民的粮食,一家一家的拜访城中富商之家,费尽了口舌,舍弃身为朝廷官员的颜面,哪怕是一石一斗,丁德朝都不嫌少,总算是求来了这些粮食。
也正是靠着这些粮食,绥德州外的这些灾民方才勉强吊着性命,没有大批大批的被冻死饿死。
这些百姓大多都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有气无力的坐在窝棚里。
“县令大人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顿时不少灾民走了出来,向着丁德朝叩拜不已。
百姓都不是傻子,这些时日丁德朝如何为他们奔走,他们可是看得清楚的,大家都知道,他们还没有被饿死、冻死,全赖这位父母官为他们奔走。
丁德朝看着四周向着自己叩拜的百姓,连忙道:“大家快快起身,不必多礼,这都是本官应当做的。”
一名白发苍苍的乡老在子侄的搀扶下向着丁德朝道:“大人,您就是青天大老爷,没有您的话,咱们这些人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对,您就是青天大老爷,大家伙的救命恩人啊。”
丁德朝大声道:“诸位乡亲们,大家放心,有本官在,就不会让大家活活饿死,朝廷已经调拨了赈济钱粮,再有一两日,数万石赈济钱粮便会抵达我们绥德州,到时候大家伙都能有饭吃,再也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听了丁德朝的话,四周所有的百姓先是一愣,随即无数人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呜呜,有救了,我们终于有救了。”
乡老看着丁德朝颤声道:“大人,朝廷真的调拨了钱粮赈济灾民吗?”
丁德朝郑重无比的道:“天子已经知晓我们陕地大灾的消息,亲自下令调拨漕运粮食转运陕地以救济灾民,陛下心中记挂着我们陕地的百姓,皇恩浩荡……”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数百姓不禁高呼万岁。
丁德朝看着四周百姓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欣喜之色,原本许多人死气沉沉的面孔在得知赈济粮即将到来的消息之后露出了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看着远方,丁德朝忍不住带着几分期盼默默道:“希望赈济粮能够早日抵达,我绥德州的百姓终于有救了啊。”
汤家的一处库房之中,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边上一人见状不禁道:“岳先生,您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吗?”
这青衫男子相貌儒雅,气度非凡,一看便不是一般人,若是有认识的人见了必然会大吃一惊。
这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了一些时日的陕西锦衣卫千户官,岳不群。
岳不群冲着那家丁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轻人,被贼人所伤,哪里有那么快能够痊愈的。说来岳某能够侥幸逃脱贼人的追杀,还多亏了韩兄搭救呢。”
韩乐闻言捋着胡须笑了笑道:“岳先生却是客气了,韩某不过是凑巧遇到罢了,大家同为读书人,韩某总不能眼看着岳先生你被贼人所害吧。”
岳不群轻叹一声道:“倒是岳某害的韩兄你被管事一通责骂。”
韩乐笑道:“无妨,无妨,那汤管事也就是耍耍嘴皮子罢了,我同汤家的汤九爷也算有几分交情,他还奈何不得韩某。”
正说话之间,一名家丁大步走过来向着韩乐还有岳不群二人道:“韩乐、岳群,你们立刻收拾一下,一会儿随九爷出去办事。”
韩乐、岳不群微微一愣,不过韩乐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告诉九爷,我们很快就收拾好。”
没有多久,韩乐以及不时咳嗽不已的岳不群便见到了汤家九爷,汤定为。
此时院子之中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如韩乐、岳不群一般的账房先生,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就是汤家所蓄养的数百家丁。
这些家丁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凶煞之气,以岳不群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这些家丁比之许多军中士卒还要精锐几分。
不过想一想也正常,汤家的大爷是身为卫指挥使的汤定邦,可想而知汤家的家丁几乎都是军中退下来的悍卒。
岳不群看到这数百汤家的精锐家丁,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诧异以及好奇,这汤家突然之间聚集这么多的家丁还有这么多的账房先生,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岳不群心中非常的好奇,四下打量着,越看心中越是惊骇。
岳不群发现这些汤家的家丁外面看上去穿着的的确是家丁服饰,可是内里却都穿着棉甲,这绝对是军中棉甲,可谓是甲胄的一种。
数百家丁身着甲胄,这要是让人知晓并且传扬出去,那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同时岳不群也越发的好奇,汤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到底要干嘛,总不至于是想要造反吧。
心中想着这些,岳不群下意识的向着韩乐看去,就见韩乐也是一脸的惊讶之色,显然也是不清楚,汤家这阵仗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岳不群想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就听得站在那里的汤家九爷汤定为肃声道:“所有人随我出发,任何人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大声喧哗,不得私自脱离队伍……若有违犯着,严惩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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