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丽珠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色衣衫,躲在顾昀的身后,神情哆嗦好似疯妇。
而正院的草丛中,躺着一具尸体,衙门的仵作正在验看。身穿四品绯衣的知府静静地候在顾昀身旁,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肥胖,还是过于紧张,他的额头不断地溢出汗水,手中一方蓝色的娟帕,已经湿透了。
听得帝后到来,顾昀与胖知府连忙迎了出来,在门口迎着帝驾。
墨子良示意众人免礼,方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顾昀回道:“是梧桐苑伺候的下人胭脂,适才荣妈妈起来便发现她悬在树上,旁边还有她的遗书。”他说着话,将遗书奉上。
洪松接了遗书,仔细检查后,才递给墨子良。
听闻死者是胭脂,墨子良与顾姝俱是一惊,彼此对视了一眼。如果说胭脂的死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偏偏是他们刚刚知道梁颖之死另有隐情的时候?
墨子良将遗书展开,往旁边偏了偏,好让顾姝也看看。那遗书的内容,无非是没有照顾好大小姐,让她疯癫无状,自觉无颜面对旧主,唯有一死。
这个理由,骗鬼都不会信。
胭脂自小跟着顾丽珠,受尽了欺辱,却仍旧对刘敏母女二人忠心耿耿,不曾有半点异心;如今刘敏死了,顾丽珠疯了,以她的性格,自然是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顾丽珠,绝不会丢下她去自杀。
“这么说,是自杀了?”墨子良将遗书收入袖中,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顾昀一时不敢答话,只唤了那验尸的仵作来。
精精瘦瘦的老仵作跪在地上,哆嗦着回禀说:“确实是自杀的。”
墨子良道:“这是顾府的家事,相爷看着办便是。”
顾昀正要应声,却听得一丝哽咽传来,循声望去,看到了自己的傻子女儿,正抬袖拭泪。“娘娘?”他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您这是怎么了?”
顾姝抽抽搭搭地说:“姝儿想起从前和胭脂姐姐一处玩耍,如今她却这样去了,实在伤心的很。”她说着话,上前一步,拉住顾昀的袖口道:“父亲,胭脂虽然只是下人,但她伺候珠儿姐姐一向忠心耿耿,她的后事可要好生操办才是。”
皇后发了话,顾昀哪敢不从,“老臣遵旨。”说着话,便唤来韩管家,吩咐说:“吩咐下去,按照老仆的仪式操办胭脂的后事,不可怠慢。”
韩管家应声而去,顾姝又去拉顾丽珠的手,劝慰她:“姐姐莫要太过伤心。”
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间,顾丽珠本能地缩回手去,往顾昀身后躲,浑身发着抖,满面惊恐地望着顾姝。好似她是什么吃人的猛兽可怖的妖魔。
“娘娘,珠儿想必是受了惊吓。”大女儿疯傻的事,顾昀又如何不知道呢?可她犯下了那样大的罪,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还是让她先下去歇着吧。”
看到顾昀出于本能的维护,顾姝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即便顾丽珠犯了那么多事,这个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着她。
而对于小女儿呢?哪怕明知道她是一个傻子,仍旧不放心,生怕她害了顾丽珠。
“那就让姐姐歇着吧。”顾姝不动声色地退回到墨子良的身后,郁结的情绪稍稍舒快了些,“小肆,你去拿套我的新衣给胭脂装裹。”
小肆应声而去。
墨子良不动声色地轻轻握住了顾姝的手,“这里没什么事,咱们就先走了吧。”
顾姝点头,受了众人的恭送,随着墨子良离开了梧桐苑。二人并肩行于小道,十指松松地缠着;洪松与芸儿远远地缀在后头,留给帝后独处的空间。
九月,秋高气爽,木樨香馥郁浓烈,空中不时飘来几片不知名的花瓣。夹道金菊傲秋,色彩缤纷。
顾姝的心情,却很沉重。
当然,这并非她的情感,而是来自这具身体—真正的顾二小姐的感受。那涌上来的阵阵悲凉,是顾二小姐对顾昀的不满、不甘、悲凉。
她渴求得到的父亲全身心的信任,渴求得到的温暖,顾昀将其全部给了顾丽珠;只是偶然从时光的缝隙中,漏出一两个温暖的眼神给她。令她在恨的时候,想起了他的爱,在拼尽全力地爱他的同时,却又怀着怨与恼。
这可真真是,折磨人。
“要想在丞相府杀人,不留痕迹,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墨子良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件事,并不难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