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角落里的灯火几度明灭,在那股龙卷风中,映出冷冷的光亮。
“嘭”的一声,小莲手中的玉碗落在羊绒地毯上,而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眉发皆白的老人。而老人手上一柄冷光泠泠的长剑,剑尖直指顾相爷的咽喉处。
老人身上穿着素白的绒毛锦衣,早已被雨水湿透了,满头华发服帖地搭在脸颊、肩头、后背。
他双眼充血,颌下半把雪白的胡子无风自动,抬手将一张陈旧信纸拍在顾昀面前的案几上,冷声问道:“这是不是真的?”
此人正是护国公梁载冰,而他手上那封信,正是顾丽珠拿给国公夫人的。
元宵佳节,他夜深未寝,本是等着入宫参加宴会的夫人,带回外孙女的好消息。可他没想到,等回来的是他那个向来不让须眉的夫人一脸惨白的痛彻心扉,以及那封书信。
顾昀毕竟是个文人,再怎么经历过大事,也被护国公这阵仗给吓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手去拿案上的信来看。
信纸拿开,护国公瞧见案上女儿的画像,本就充血的双眼更是瞪大到了极致,咬牙怒喝道:“你有什么资格看她?”
顾昀才将那信看了一半,脸色已然更加苍白,十指轻颤,那信纸也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连带着他那颗后悔、愧疚、自责的心,也一并掉入了深渊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有力气开口:“小莲,你先出去。”
小莲不敢多留,连忙退出房门去,却不就走,在廊下静静地听着。
屋子里,顾相爷缓缓地将那封信折了折,压在案上,抬眼对上了老国公的视线,“国公此来,是为了取我性命的吗?”
持剑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冰冷的剑尖划破了顾昀的皮肤,鲜血犹如涓涓泉涌,滴在一袭藏青的回文锦衣上,将白色里襟染的通红。
是要取她性命吗?
梁载冰不由的在心中问自己,却发现,没有答案。
如果是在见信的一刹那,这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提剑砍下他的脑袋。
可这一路的雨水冰凉,将他满腔的怒火浇灭殆尽,理智稍回后,女儿本就渺茫的音容更加飘渺,转而取代的是昙国的江山、民生以及边关的将士。
曾经许诺给女儿一生安稳、却又狠心舍掉她性命的这个男人,是昙国的右相,顾太后的亲哥哥。
他若是死了,举国动荡,梁、顾反目,正是亲者痛仇者快的结果。
可……若就这么轻易饶了他,叫他如何甘心?
他梁载冰这一辈子,以手中的剑守护了昙国千万个家庭,让他们得以团圆美满,安享天伦。
可从始至终,他却不曾为自己的女儿,做过一件事情。甚至,为了朝廷的安稳,将她作为了工具,答应了与顾家的联姻。
就连现在,明知道女儿死亡的真相,他那把剑划破了这个男人肌肤后,再也不敢往前刺半分。
为了所谓的大忠大义,为了顾全大局,他再一次的,舍弃掉了女儿。
“噌”的一声,那柄伴随他戎马半生的宝剑,没有折入黄沙,却在掉落在羊绒地毯上的刹那间,从中生出一条裂缝来。
眉发皆白的老将军终于没能忍住,抱着头蹲下生,放声大哭,“颖儿,是为父害了你,是为父害了你!”
战场上杀伐果决、决策千里的老将军,此刻,面对害死自己女儿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断尽肝肠。
十六日一早,顾姝刚刚起身,芸儿正招呼着彤儿等人给她洗漱,外头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伏在地,失声喊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啦,国公夫人昨儿半夜去世了!”
顾姝正半起身子,一只手撑在床边,滑了一下,整个人便往床下栽去。幸好小肆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满殿的丫头皆是惊慌,吓得放下手中物甚,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顾姝死死地盯着那丫头,一口气憋在心口,眼泪被硬生生地从眼眶挤落,咬着牙轻声问:“你说什么?”
那丫头便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又说:“入宫来禀报的人说,老国公昨儿去了一趟相府,回来后便见夫人没了,呆坐了一个晚上。还是今晨仆人发现了,这才忙着准备后事的。”
顾姝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过。那个上了年岁的女子,说话时气韵尤足,脸上挂着温馨的笑容,与她教训自己丈夫时,仿若两个人。
那床头还放着她为腹中孩儿亲手缝制的小衣衫,昨儿夜里,她还曾说要亲自教重外孙舞剑……
为何这才一夜的功夫,人就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