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太子殿下撑腰,别说一个从福州来的大夫人,就是宫里嫔妃娘娘也给几分薄面。”香云替她收好信件,笑嘻嘻地打趣几句。
“香云,你说心悦一个人该不该牵扯世俗利益?”白沐莞脸上忽然没了笑意,单手支着下巴,眸光复杂。
香云被自家小姐突如其来的问话弄红了脸,她也是个没出阁的黄毛丫头,又不是过来人,哪里懂这些。
见小姐非要等答案,香云琢磨半天只能不害臊地说:“小姐,奴婢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全心全意,只是单纯的喜欢他。”
白沐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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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白沐莞扯了扯嘴角,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率性如她,何尝不想要简简单单没有附加条件的喜欢?自从经历上回鹿茸膏的事,她原本纯净如水的心湖,像是被人滴下一滴墨汁。
耳畔回荡起宇文晔说过的“本太子喜欢你,想护你一世周全”,她心里有暖流激荡。来京城她有他相护,虽然她不会将自己和家族的荣辱安危全然寄托希望于宇文晔。最起码如今父亲正当盛年,她不必急于一时,想让白家世代永昌可以徐徐图之。
想至此,白沐莞的心绪稍稍安宁几分。之前百花宴上她也算出了风头,可惜除了和沈芙留下一面之缘,宫中规矩森严当时她也不便结交些京城闺秀。要在陌生的地方独自站稳脚跟,再慢慢收拢人心绝不是易事,不过她很有自信。
少女不由挑了挑黛眉,五日后魏国公夫人的寿宴确实是个机会。
与此同时,皇帝今夜没去后宫中任何一位妃嫔那儿安寝,而是到归岚殿陪伴爱女和慕公主用晚膳。自从辰贵妃薨逝,宇文慕柔性情大变,愈发清冷自傲内敛少言。即便对着他这个父皇,她也甚少真正一展欢颜。
宇文昊天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对待爱女更加怜爱。作为天子终日忙于政务,需亲自批阅过目的奏折摞起来有半人高,还要顾及中宫皇后和六宫嫔妃,况且他膝下儿女不止宇文慕柔一人……不过饶是如此繁忙,他每月最少还抽空三日单独来归岚殿陪伴爱女,这份父女间的孺慕之情颇为令人艳羡。
此刻晚膳用罢,遣散宫人,殿内只余父女二人闲话。
宇文慕柔微垂着眼帘,秀美无双的脸孔浮现出难得可见的红晕,略带着撒娇的语气说:“父皇,您就依了女儿这回,女儿就出宫半日,保证不会惹出乱子。”
对面宇文昊天故意板着脸孔,心情很是复杂,说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爱女露出这般属于少女的鲜活神采。宫内宫外谁家的事情瞒得住手眼通天的皇帝,自从魏国公府放出办寿宴的风声,宇文慕柔就坐不住了。
硬绷着半晌脸的宇文昊天终于绷不住了,眸光难掩慈爱地注视面容有五分像辰贵妃年轻时的宇文慕柔,悠然道:“你是朕的掌上明珠,朕不怕你惹事,只怕没人敢招惹你。”
笑话,他坐龙椅,他的女儿看谁不顺眼一句话就解决问题,即使闹腾出动静他也能一力压下。这就是权势的诱惑力之一!
“父皇,女儿保证早去早回,您就别不放心了。”此时宇文慕柔的脸上不再是往日的清冷桀骜,相反闪过娇羞,“女儿真的很想见沈钰一面,女儿这点小心愿,父皇那么疼爱女儿肯定会答应的。”
没想到宇文昊天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喟叹一声,语重心长地教导起来:“慕柔,你已经及笄,贵为待嫁的公主怎能私去臣子府邸?你此番如果前去魏国公府贺寿,势必惹来闲言碎语,到时候你母后知道心中也会不喜。沈钰虽然才貌双全,可惜他屡屡表示无心仕途,还是人尽皆知的病秧子,朕怎么舍得让你嫁给福薄短寿之人?朕有心再留你两年,到时候京城的青年才俊任凭你自己挑选驸马。”
宇文慕柔闻言不语,沉默起来。
几年前,魏国公府嫡长孙沈钰也是上书房皇子们的伴读,他极其聪慧过目不忘,才学胜过诸位皇子,令皇帝和叶太傅另眼青睐。可惜他只在上书房当了一年伴读便突发重病,九死一生虽保住性命,身体却大不如常人康健。魏国公疼惜嫡长孙体弱多病,再加上沈钰本人无心权势,自请离开上书房回府静养。这几年他少年才子之名冠誉京城,但是存心避开春闱恩科,显然胸无大志只想闲散在家。每每提及此,叶太傅总是摇头感叹,惋惜不已。
偏偏沈钰在宫中当伴读那一年,被当时年纪尚小方慕少艾的宇文慕柔一眼相中。这几年她日渐长大,越发仰慕他的才华,常命心腹出宫搜罗沈钰的诗词歌赋,见字如面一往情深。只是这件事仅有皇帝和已故的辰贵妃知晓,周遭旁人皆被蒙在鼓中。
“驸马本不宜过多干政,魏国公府门第清贵,沈钰又是才华出众的嫡长孙,女儿觉得他堪当驸马绰绰有余。至于身体,我朝文臣武将比比皆是,压根不需要驸马操劳,再说宫内不缺厉害的御医。”她边诉说着,边留心观察皇帝的神色,见他毫无松动,宇文慕柔的眼底不禁溢满泪珠,生得姣好的面庞饱含惆怅。
她平常极少落泪,一旦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宇文昊天登基二十几载,早已冷面冷心威严果决,此时却狠不下心肠,隐约动摇起来。
突然,看准时机的宇文慕柔起身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呢喃细语道:“爹,倘若娘亲在世,她肯定会劝您应允女儿所求。”
不是皇家儿女该敬称的父皇,而是一声亲密无间的爹。她这声爹确实具备能令冰雪消融的魔力。
瞬间的错觉麻痹住他们父女,仿佛这一刻他不再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她也不是天玺朝最尊贵的公主,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父女。
宇文昊天的眼眶骤然也红了,伸手抚摸着爱女柔软的发丝,不无感慨地说:“自从你母亲去世以后,你许久没有这样唤过为父。”
儿时的宇文慕柔常笑眯眯地唤他“爹爹”,只有她一人敢如此称呼他,恰恰叫到了他心坎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宇文昊天很喜欢她当年稚气未脱地叫爹爹,而非疏离淡漠千篇一律的父皇。生在皇家什么都不缺,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唯独亲情血缘太过稀薄,远不及寻常百姓家父慈子孝。
“爹爹……”
宇文慕柔情不自禁地跪在他身前,将头靠在他的膝盖上。
“傻孩子,以后得空为父就常来陪你。”宇文昊天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内心的防线被击碎,顿了顿又道,“罢了,只要你欢喜,朕便瞒着皇后成全你这回。不过招沈钰为驸马的事暂且不许提,寿宴那日你也不能在人前露脸,私底下相见别失了分寸。”
这便是允了她。
宇文慕柔暗自雀跃欣喜,面上却端端正正磕头道:“女儿多谢父皇成全!”
敢情他刚点头答应,她又改口叫回父皇了。连做戏敷衍都不愿意多演片刻……
宇文昊天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朕拗不过你,到时候朕只能多派些侍卫暗中随行保护。”
“女儿但凭父皇做主安排。”宇文慕柔连忙乖顺地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