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看来,不是很乐观。她带了大概三万人,把剩下一万多尚未完成训练的人放在大本营里继续练。为了照顾那些人,她留下五百名最熟练的士官。她的兵力运用可以说已经到了极致。就像绞干的毛巾一样,再也压榨不出一滴水了。”
“三万人就想攻下康斯坦丁要塞?”贝列夫哈哈一笑,“等我解决了她偷偷塞进城堡里的老鼠,再慢慢让她认识到这有多荒谬。”
他摇晃着杯中的紫红色葡萄酒,脸颊酡红,眼里渐渐浮起狂热的神色。“卡思嘉,”他突然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机会?三万部队不过是仓促之间捏起来的,很难说对她有多么忠心。如果借着和谈的机会,一举拿下波波娃,那么她的军队就都成了我的。有这三万精兵在手,南下与被打残的罗索科夫斯基争锋,很难吗?”
“的确是个机会。”卡思嘉附和。
贝列夫又倒了一杯酒。看得出来,他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似乎沉浸于一种遥远的思索当中。“要如何才能让她放下戒心呢?让她相信自己已经胜利,要塞唾手可得……”
“有一个办法,”卡思嘉说,“如果您愿意相信我,就一定能成功。”
贝列夫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和。这个严峻的人,杀人不眨眼的要塞司令,此刻以完全是丈夫的口吻在对她说话。“我总是相信你的,”他说,“毕竟你怀上了我的小孩。我的唯一继承人。我死了之后,这座要塞也是他的。”
卡思嘉放下酒杯,慢慢走向贝列夫。她伸出一只手来,像要触摸他的脸颊。她眼神如此温柔,却又带着一抹凄凉。贝列夫顾不上想太多,伸手揽她入怀。她温顺地用脸颊靠上他胸膛,像个稚嫩的小妻子。多么温馨的场面,然而贝列夫却毫无缘由地感到一丝不安。明明我出左手,她却用左脸颊靠过来,为什么……
这念头只在脑中闪现了一瞬间。下一秒钟,贝列夫感到胸口被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碰触,紧接着就是锥心的剧痛。他用力推开卡思嘉,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开。然而卡思嘉却紧紧地贴住他,像一条缠身而上的蛇。一支细长如钢笔的小匕首握在她掌心,比蝎子的尾针更锋利。她握住匕首,利落地将它推得深、更深。
贝列夫已经退到了墙边。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却找不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嘴里有股腥咸直往外冒,他知道自己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一旦放松,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然而鲜血喷溅出来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更快。闭紧了嘴也没有用。血冲入鼻腔,甚至眼眶和耳孔。他感觉脑中想要炸开,死死地盯住卡思嘉。
“为什么……”他嘶哑地说,“你怀着我的儿子,你将是我唯一继承人的母亲,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将来都是你和你儿子的。为什么?”
只说这几句话,已经让他筋疲力尽。肺就像破了个大洞,根本喘不过气来。但贝列夫不愧是个人杰。尽管胸口已经血流如注,依然支撑着不肯倒下。
卡思嘉阴郁地注视着他,将掌心抵在那精巧匕首的柄头上。她用力一推,匕首随即刺穿了贝列夫的心脏。这下可什么也救不回来了。大量的血在心肌挤压之下溢出血管,在体内肆意流淌。仅仅十几秒,贝列夫就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我的办法,”她说,“只要拿到你的人头,玛丽安·波波娃小姐一定会放下戒心,并相信自己已经胜利。”
贝列夫或许听见了,或许没有听见。但他始终不曾倒下。这个争霸了一辈子的人,死也不曾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