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从心里不愿意用肉身子换这种自由,可是她还有啥挑拣哩?自己的肉身子让两个年轻后生在棒子地里日过半天半宿,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体。
毕竟结过婚,肉身子再不像闺女那个样样的金贵。戏文里有句话叫“赶哪儿的集,扶哪儿的斗”事体明明到了绝路,愣往前走,不把脑袋碰得血肉模糊?
花瓣儿心里雪亮,她一旦想去那种陌生的地方活命,就等于对定州的一切绝望。“林先生,俺把身子给喽你,你可要带俺去哩!”花瓣儿通红着脸说。
“花瓣儿,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你要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们到了北京再好吗?”林先生说得诚恳,手却没有闲着。
“俺愿意哩!”花瓣儿闭了眼睛。林先生心里狂跳不止,将花瓣儿放到床上“刷”地脱了她的裤子。
花瓣儿把心一横,用手将羞得发烫的脸捂住。一个女子白白嫩嫩的肉身子躺在床上,林先生的眼睛几乎流下泪来。这是个让他心仪许久的肉身子,在这个肉身子上,他将结束一个男人的过去。
“灭喽灯行不?”花瓣儿捂着脸说。林先生听了她的话,猛地醒过神来。灯拉不拉灭无所谓,房门还没插上,于是,急着往房门走去。
“吱---”他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有搭住插销,门却猛地被推开,从外面窜进七八个嬉皮笑脸的学生,站在前面的竟是提了大包小包的吴云云。
“看,俺们给你带啥”她的话没说完,猛然越过他的腰身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不禁愣怔在当场。花瓣儿听到有人进来,惊骇地坐起身寻找遮盖之物,慌乱间抓过一块枕巾遮住小腹。
林先生更是吓得魂飞胆散,抬手将电灯拉灭。几个学生愣在暗中,耳朵底子里响着花瓣儿在床上“吱吱扭扭”摸索裤子的动静。
半晌,几个学生醒悟过来,相互扯了衣襟往外走。吴云云“哇”地一声哭叫,将几个人吓了一跳。
“你们别走,俺俺要看看她是谁?”芒种喝下蔡仲恒最先开的那些汤药反倒重了,一直昏睡不醒。白玉莲坐在炕上,点灯看了整整一宿他那瘦蛆样样苍白、多褶的身子,眼泪把炕席洇湿一片。
若在平常,乍见这么个妖怪人物,还不吓得半死?可他不是妖怪,他是芒种,是她腔子里装了满满当当的亲弟,是给过她肉箍钻肉欢喜的男人。无论咋着,脑子里闪回的还是那个结实的、实心诚意跟她相好的壮健小伙。
她在心里开导自己说,这算啥?谁没病没灾哩?他就是死了,也敢和他并排着往炕上躺着,天光大亮的辰景,白玉莲有点盹,她怕一个瞌睡眯过去让他挨了饿,提前泼了一碗玉亭从家里拿来的团粉。
“嚓嚓嚓嚓---”院中传来脚步声,白玉莲端着饭碗探出头,见翠蛾脚步匆匆地走来,脸色极是不高兴。“姨,大清早的你咋来咧?”白玉莲轻声问。
“俺能不来?出这么大的事体!”白玉莲不晓得她为芒种而来,还是为告花瓣儿的事体,身子站在门口,一时忘了让她进屋。
“你们好就好咧,瓣儿也没说啥,这事体就算到头咧,干啥还要赶尽杀绝?让她死喽,没牵绊你们才放心哩?”翠蛾一脸的怒气。
“姨,你你这是咋说哩?”白玉莲也有些不高兴。“瓣儿昨天夜里让警察掐进监牢咧,还牵连个九中的先生。”
白玉莲虽不晓得花瓣儿咋跟教书先生搅在一起,却明白了她的来意,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进到里屋。芒种还没醒过来,躺在炕上活像一具僵尸。
翠蛾审看半晌,嘴唇抖颤着说:“天爷,这是芒种?咋咋成这个样样咧?”白玉莲淡淡地道:“还不是花瓣儿干的好事?她在吃食里下了一种稀有的蛇毒,幸亏后来吃不下咧,不然连命也保不住哩!”
翠蛾不相信,摇着头说:“你们肯定闹错咧,瓣儿是个面善心软的闺女,她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至于毒死自己的男人哩。”
白玉莲放下饭碗给芒种翻了个身,平静地说:“俺晓得你心里跟瓣儿亲近,可是向情向不了理,这回她说啥也拔不了干钎(注:方言,逃脱不了责任的意思),杀人总得偿命哩!”
翠蛾愣怔在屋里,一时不晓得说啥。半晌,心疼地看着芒种说:“还能好不?”白玉莲苦笑道:“蔡老板想绝法子咧,不敢担保。
这毒轻也得耳聋眼瞎嗓子哑,他现在也就是强挣扎着呼搭口气气,熬到啥辰景算啥辰景吧!”翠蛾心里也难过。
看着白玉莲无奈的神色,像极了自己在炕上伺候花五魁的辰景,不由叹了口气说:“唉,你说这怨谁?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冤孽,咋会弄成这个样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