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皇帝也笑了。
种轩、臧礼、吕奉父等人,都积极的望向刘恪。
“陛下何故发笑?”
“我笑那全翼无谋,聂羌少智.”
“我笑那全翼无谋,聂羌少智.”
算了,我摊牌了,不装了。
刘恪心里现在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对方百般算计,那就得跳出算计之外,做对方完全算计不到的事情。
不退反进,直接奇袭汝南郡城。
他觉得时机很合适。
原先的汉军,是只要东胡将士,一律全砍。
到了荆州之后,就开始将东胡降卒,带到洗浴中心,好好地做一番心灵按摩,有选择性的收降。
而等刘恪入了汝南之后,更是宽仁。
一应降将、降卒,刘恪都会亲自出面,担当他们的心理辅导老师,给他们讲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积极改造,重新做人的俘虏政策。
在全拉去监狱政审之后,就跟寻常士卒一个待遇。
包括跟随侯万醒的那些亲信也是。
再加上刘恪的【演说家】天命,以至于,直接就将很多降卒给彻底感化了。
以臧礼为代表的的一应降将、降卒,不仅投汉,还把蒲前部兵马的真实情况,如实汇报了出来。
再加上蒲前光透露给侯万醒的汝南兵力调度情况。
可以说,除却一些微小的变动,以及一些细节的地方之外。
汝南的地形地貌,以及蒲前部在汝南的兵力分布,全都在刘恪面前,一览无余。
而刘恪目前手中,除了握有汝南的地形地貌,兵力分布之外,还有这这些东西:
一个熟悉敌情,知己知彼的内鬼——臧礼。
一个善于奔袭,卓有胆略的将领——种轩。
一个身板厚实,颇有武艺的肉盾——元福。
一个自信无比,嘎嘎猛冲的先锋——敬道荣。
再加上刘恪特意训练出来,一支意志力足够顽强,难以被轻易打散的兵——归义军。
这符合直接奇袭汝南郡城的一切条件。
虽说知道侯万醒暴露之后,汝南的兵力分布肯定会稍加变换,但肯定不会有大的变化。
毕竟全翼的主要目的,是十面埋伏,包围西平县,困死归义军。
那么距离西平县较近的县城,才是主要布防的地方。
相对更远,且具备更坚实城墙的汝南城,再怎么变,都必然不会有太多兵马驻守。
甚至就连敬道荣的败仗,也败的恰到好处。
这一败,让他们知道了聂羌的消息,有了提前准备。
同时也会让东胡人,有一定程度上的轻敌。
但是,刘恪觉得还不够。
还得多做几层准备。
而且也没必要现在就跟众将摊明,说要奇袭汝南。
太容易走漏风声。
奇袭这个东西,但凡无意间泄露出半点消息,就成不了事。
倒不是说刘恪不信任这些将领,主要是他对某些人的智略着实不太放心。
算了直接点名,就是智略仅有32且满口大话的敬道荣。
刘恪沉住气,说出了下一步的战略计划: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咱们弃了西平县,攻打遂平。”
一直心向汉室的种轩,对这十六个字并不陌生。
就连臧礼这种蒲前部的降将,也有所耳闻。
当年皇帝就是以此为基础,在成功攻取夷州之后,又迅速弃地回师琼州。
这才有了当年那震动天下的一把火。
以至于后头的夷州虽然一直处于自治的状态,但也不敢大声说话,每年该有的税赋,一点也没少。
甚至后面那号称“一步百计”,天下罕有的智谋之士刘宾,在守荆州的时候,也是采取的这一方针。
如果不是意外频发,又有关圣帝君现身,水淹长沙,汉军说不定现在还在荆南,不得寸进。
而在当下的情况,似乎也较为适用。
既然固守西平县会被困死,那就试着主动弃城,找一条生路来。
反正皇帝特意练兵,也是为了后续的出城作战。
而蒲前光也是在十里之外的地方屯兵驻守,并未有逼得太急切。
他们有弃城出走的行动空间。
众将稍作思索,一致称赞了刘恪的高瞻远瞩。
这似乎是当今唯一的应对之策的,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掌握主动。
臧礼甚至更进一步提议道:
“不如让将士们备好十日的粮秣,直接焚城。”
“一则失去了最后的根据地,能让将士们背水一战,二则能让蒲前光忙于治理,牵制住部分兵马。”
流寇不愧是流寇,除了没想着再度叛变之外,道德底线还是很低。
烈火焚城这个法子,更是十足的流寇作风。
不过这次没什么人反驳,毕竟看起来,着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主要就是能牵扯住蒲前光所部兵马,令其无法轻易追击。
那么弃城而走的归义军压力大减,只需要面对全翼调集的各路兵马,以及聂羌所部精锐。
而所谓的背水一战,也是可行的。
但刘恪显然是不同意的,他自认为是一个很有道德底线的人。
“不妥,焚城有伤天和。”
他转而望向吕奉父,问道:
“吕主薄,你拿一个章程出来。”
“这些日子里,那些不配合讲学的高门大户,迟到的世家子弟,不乐意给束脩的豪族.”
“有一个算一个。”
“他们不愿意听孔孟之道,是会被圣人惩戒的。”
“宅子被天火烧了,那也很正常吧?”
“是。”
吕奉父猛地点头。
那些世家大族,门板都被拆了,还没来得及填上。
那么屋子里就容易漏风。
所谓风助火势,有风就容易起火,那么三两点火星,被风一吹,形成了大火,也是很合理的。
什么叫天火啊?
天子放的火呗。
确定下一步是攻打遂平之后,西平县里世家大族的宅院,就开始纷纷起火。
西平袁氏倒是幸免于难,虽然有些小动作,但在讲学上还是很配合,归义军守城时,他们也提供了足数的援助。
不过族长袁深被刘恪封了个官儿,绑走了。
袁深在安抚将士们这方面,确实有一定能耐。
单单只是靠着颜值,往那儿一站,就能稳定人心。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汝南城是汝南袁氏的大本营,有袁深在,多少能攀上关系。
后续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原本西平县的归义军、侯万醒带来的归义军,以及敬道荣的三千兵马,满打满算凑足了一万两千人。
刘恪将之分做了三部兵马。
其一,由种轩、敬道荣率领四千人,作为前锋,在前面开路。
其二,由自己率领四千人,作为中军指挥行动。
第三,由臧礼统帅四千人,作为后军随时支援。
平均分配,强迫症狂喜。
刘恪在赶制了一批三级战败勋章,给敬道荣所部兵马发上,紧急拉一波士气之后,就趁着城中骚乱,有序离开了西平。
至于一级战败勋章,是给李景绩所部专门备上的,敬道荣的这些败卒,显然还不够档次。
当所有人禁声行军的时候,种轩用着异常坚定的声音,鼓舞道:
“誓不与此胡虏共生!”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脸上,让他不由得眨了眨眼。
“这这是雨??”
归义军才刚走出城门,天公就不太做美。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却突然下起了雨来。
而且下起来没完没了。
随着十二月末的寒气,雨水还有些微凝固,落在人脸上,怪疼的。
臧礼面露忧愁之色,这算是出师未捷吧?
刚放完火,就下雨了。
和天意相驳逆。
也不利于他们行军。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恪皱了皱眉,不为所动,
老天爷这个儿子如今有点逆反心理,可能是到了叛逆期,不过问题不大,终归还是得听老子的。
他只是干脆利落的吐出两个字:
“南下。”
“南下!!”
众将士一阵齐喝。
种轩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以及路边萧萧的落叶,顿时百感交集。
忽而有一种惆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破败不已的西平县。
回头偶尔再看一眼,西平县中的火势已经渐小。
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前路漫漫,便是想要从汝南郡中脱身而走,已是如此艰难。
更遑论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大汉那么多百战名将都寸步难行,自己能行么?
为了造东胡人的反,种氏三代人,身在胡营心在汉,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为了造东胡人的反,他几乎耗光了所有的家底,将九族栓在裤腰带上,悍然跟着张议平起事。
为了造东胡人的反,他不惜五十骑劫五万人大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一意孤行,虽千万人吾往矣,而今终于有了些起色。
可是,就要这样功亏一篑吗?
西平县,就像是他这辈子努力的缩影。
今天,他却不得不主动弃城而走。
忽而,他又看到了驴车上在元福的护卫下,亲自赶驴的刘恪。
看到这里,种轩不由地气血上涌,又是如往常一样,一阵意气风发。
千难万险,有圣天子在,又有何惧?!
于是乎种轩又回望西平县,暗自在心中发誓。
贼若一日不除,则一日不回!
已是这种境地,不成功,便成仁!
刘恪也恰巧回头望了眼火势。
他没有选择直接焚城,而是只烧了几个不听话的世家大族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很快,他就得回来。
拿下汝南郡城之后,配合岳少谦所部,完全能将整个汝南郡给拿下来。
这是自己家的地盘,烧不得。
归义军在小雨之中,来到了遂平县。
遂平县虽然距离西平县很近,也是全翼的驻防之地,但因为早前侯万醒的动作,防守较为薄弱。
且城墙也更为低矮,容易攻打。
都不用刘恪上阵,他只要做个战术核弹拉满威胁就行。
种轩带兵,以敬道荣、臧礼为爪牙,很快就攻破了外城。
直接斩杀了一千多人,又让将士们累积了不少攻城经验。
但就在种轩要带着兵马,攻破内城的时候。
刘恪却突然下令鸣金收兵,不许再攻城了。
“陛下,这是何故??”
臧礼杀得满脸是血,激昂奋勇,听着鸣金的命令,虽然退兵了,可还是急匆匆前来问询。
敬道荣也是一脸茫然:
“陛下,那守将听闻末将大名,已经被吓得丧胆!”
“只要种将军一声令下,我这把开山大斧,就能直接砍了守将脑袋,给他城门生生劈开来,怎么就退兵了?”
诸多将士,也都是一脸不解,明明破城在即,为何收兵?
这跟你临门一脚,突然出不去了一样难受。
只要破了城拿下遂平,他们就能有地方休整,也能取用城内物资补充粮秣。
对士气,也有着极大的提升。
这难道不是一场弥足珍贵的大胜吗?
可就此鸣金收兵,等到遂平县守将有了准备,连夜加固城墙,再与蒲前光或是聂羌所部求援。
他们不仅无法在短时间内破城,更有被大军追杀的风险。
就算是要休整,你在城外安营扎寨休整,哪有去城里头舒服?
可刘恪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
“这并非朕的谋划。”
敬道荣瞪大了眼睛?
不是谋划?
可您老弃西平县之前,不就是说要攻打遂平县吗?
臧礼本来想说些什么,但也想到了此处。
没错,是攻打,不是攻破。
一字之差,差别却是很大的。
“攻打吗”
种轩若有所思。
他大抵能猜到,皇帝可能是想引诱蒲前光,与聂羌所部追兵。
与其被敌军追击,提心吊胆。
不如主动让敌军追击,特意控制敌军往哪里追击,这样更能充分掌握敌军的动向。
“南下的话.”
种轩脑子里,浮现出汝南郡的地形图。
往南走确实是突围的办法。
南方多山,遂平县再往南走,过了汝水再走一阵,就是确山。
一旦能深入山林之中,蒲前部再多的兵马,也不好来围剿他们。
而且还有一支援军没到。
巴尼汉所部的兵马。
他对巴尼汉有所耳闻,这位将军是交州的南越土著。
在山林之中如履平地,尤其擅长山地作战。
“但是.”
种轩觉得,以全翼的智谋,肯定能算到这一筹,必然提前有所防备,不会让他们那么顺利的进入山林。
“南下!”
次日一早,刘恪就喊着口号,率军渡过了遂平县以南的汝水,如种轩所料一般,径直前往确山。
可归义军遭到了阻拦。
舞阳县和西平县之间没能打通,布下栅寨。
反倒是全翼在各处要道布下了栅寨,直通确山的要道上,遍布东胡兵马。
虽说并非精锐,也无大将驻守,但也足够拖延一时。
一旦归义军在此陷入交战,必然被蒲前光或是聂羌率部赶上,前后夹击,进退不得。
刘恪也只等再度调军,北走返回,再次渡过了汝水,直逼文城县。
归义军二渡汝水,回师汝水以北,这完全出乎了聂羌的预料。
他收到急报,带着大军支援遂平,听闻归义军南下后,又匆忙渡过汝水,料敌先机一般,追往确山。
只要归义军多在确山附近停留一天,他就能追上。
哪曾想归义军又走小道,再次渡回了汝水以北?
大军渡水向来困难,但事已至此,聂羌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度渡过汝水追击。
同时让蒲前光增援,往文城县急进。
如果真让归义军在文城县有所斩获,局势可能会发生些变化。
因为文城县以北就是喳吖山,以南则是汝水,过了汝水就是马鞍山。
这都是东胡兵马一时间难以拿下的地方。
刘恪这边带着归义军抵达文城县城下,但没急着攻城。
那全翼无愧于智谋不在刘宾之下,将文城县这个最薄弱的地方,提前布以了重兵。
不用多想,无论是北方的喳吖山,还是南方的马鞍山,肯定都布置有栅寨拦截,归义军无论去哪儿都会被堵。
稍有耽搁,就会被聂羌所部逼上。
刘恪只在文城县下,让敬道荣挑衅一番,撒开驴蹄带着大军就跑。
第三次渡过了汝水。
他将汝南郡的地形,以及兵力布置都熟记在心。
主打的就是一个秦王绕柱。
我就绕你。
绕不动了还可以提供一点点微末的助力,比如下马栽倒让人往前冲一波,或是临阵授勋再演说一波。
总的来说,花活儿还是挺多的,渡汝水也简单,汝水不比长江,别说澡盆子了,人手一根浮木也能给你渡了。
但终归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光这么绕,也不是个事儿。
因为等到三渡汝水之后,已经是离开西平县的第十天。
归义军没有补给,随身干粮,已经不够了。
现在虽然距离遂平县很近,但这时候想像之前一样,轻松攻破遂平县,已经很困难。
而且天气也恶劣了起来。
没人能想到,刚进入昭武五年,气温就急转直下。
寒风凛冽,北风咆哮。
大雪如银花般纷纷飘洒,弥漫着浓浓的寒意。
天空中银灰色的云块汇聚成一片,仿若腾龙,时而翻滚,时而聚拢。
而那些被归义军看做希望之地的层叠山脉,也被寒意笼罩,冰雪包裹。
现在都不用栅寨阻拦,保暖措施不够,没人会深入山林。
汝水一些水流缓慢,流域面积小的地方,已经被寒冰覆盖,
想要再通过渡汝水,和东胡追兵拉扯,也不现实。
大地一片死寂,草木凋零。
好些个归义军将士,看着这萧瑟的天地,只觉得心有戚戚,生命的痕迹,似乎在这股凛冽的寒风中彻底消散。
刘恪也不太喜欢这个天气,换做他,宁愿在严寒里围着火炉吃火锅。
但人类的悲欢偶尔是能够共通的。
他不喜欢,其他人也不喜欢。
这时候,归义军抵达遂平县和确山之间的一个村落。
张柴村。
由于大雪纷飞,大家都不喜欢寒冬,都想围着火炉吃火锅。
以至于张柴村中,全翼布置的几百东胡守军,被归义军轻而易举拿下。
只是敬道荣一个人,就杀了十七八个。
并在同一时间,控制住了所有烽火台。
为了防止行军消息泄露,刘恪又派出了敬道荣领着小股部曲,拆除了张柴村前往周边地区的所有桥梁。
最后取用存粮,短暂休息一阵后。
刘恪也下达了最后的军令。
“直取汝南,活捉全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