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她已不敢与任何人说。
与贾似道说了亦无用,他打定主意是要保住赵禥这个听话的天子。
至于百官?
无非还是如这次一样,只有算计与利用。
赵衿抬头看着漫天低沉的暮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她才发现,以公主之尊,放眼偌大的临安城,竟是连一个还能信得过的人也没有了
数日之后,贾似道又清洗了一片朝堂上敢反对他的臣子,终于可以继续推行他的变革。
公田法试在浙西施行,经界推排法却已是箭在弦上。
此前他已借助大商贾手中的金银使民间对关子有了信任,翻脸无情便夺回发行金银关子之权,严令禁止私印关子,胆敢违律者则尽数抄没。
同时,废除和籴、收回十七界会子,平抑民间物价。
试行一个月之后,已有初见成效之态,江南物价终于有渐渐平缓之势。
这些政策确实是切中时弊,只要往后不再滥发金银关子,可以预见的是物价还能越来越平缓。
贾似道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
这感觉,就像是驾着一辆狂奔的马车,眼下终于是把惊马稍控制住了。
“让民间休养生息数年,凭公田法国库亦可有钱粮,到时兴兵讨伐李逆亦必再征粮使民怨沸腾。”
“川陕近来如何?”贾似道笑问道:“李逆的盐劵作用可比得了我的金银关子?”
“想必消息也快回来了,若能毁掉李瑕的盐券,川陕便只能用金银关子,朝廷掌握其货币,自也能控制川陕。”
贾似道漫不经心地听廖莹中说着,又想到瑞国长公主已病了大半个月,今日若得空该携名医去探望。
又聊了一会公事,他正要离府,那边于德生赶来,却是禀报了一个坏消息。
“平章公,入蜀的商船被重庆府衙抄了。”
“什么?”
“运过去的货物、盐券俱被李逆扣下,派遣过去的暗探还未下船,已俱被拿下”
“为何?1贾似道叱道:“李逆既未起兵造反,犹有宋臣之名,他如何敢?1
廖莹中亦是错愕,道:“李逆向来不禁商旅,今次为何如此?他们是拿下了所有入蜀的商船?”
“不是。”于德生摇头道:“直扑我们运盐劵的商船,似乎是假盐券才入蜀便被盯上了。”
“为何?伪造的不对?”廖莹中错愕不已。
他祖上数代刊印书籍,又有朝廷会子务的工艺,对自己伪造的盐券极有信心。
贾似道却已踱了几步,下令道:“伪造米、布、茶券之事停下来,给我先弄清楚此中原由再谈。”
“是”
次日。
廖莹中领着两名官员再次进入贾府。
这两名官员,一个已年逾五旬,神态潇洒不羁;另一个年不到四旬,举止端重,带着一板一眼的表情。
“平章公,人带来了。”
“见过平章公。”
贾似道回过去看去,目光先是落在那五十来岁、神态潇洒的官员脸上,似不经意地摇了摇头。
“道古来了,你看出了李逆那盐券中的的把戏?”
“久未见平章公,平章公风采依然下官以为,那盐券上的数字确有玄机。”
“说。”
“是,平章公请看,这张是真的川陕盐券,正面该是串数字,乃为编号,想必是每段数字表示川蜀各地不同的交引铺,故而可追查出伪券来源”
“你能认出这些数字。”
“已能认出。”
贾似道沉吟道:“背面的数字与这编号有所关联?”
“不错,背面这数字是根据这编号推演出的。也简单,二程之术。”
“哈?”贾似道一看便明白,“原来如此。”
“但这是上个月之前的盐劵,请平章公再看这张米券,大不同矣。”
贾似道沉思了片刻,不由皱眉,喃喃道:“想不通。”
“不仅有天元术,还有负数。”
“负数?你可解得开?”
“这米券背后恐有高人,小官该能解,但还需时日。”
贾似道点点头,不太愿意在这种小事上多费工夫,打算勉励几句,将事情交代下去。
忽见有仆役急奔而来,跌跌撞撞冲进院中,脸上还带着惊慌之色。
贾似道忽感一阵心悸,快步出了堂,拦住这仆人,低声叱骂了一句。
“何事?”
“阿郎,不好了不好了瑞国长公主薨薨了”
“你说什么?”
“长公主病故了阿郎!阿郎1
大内,慈元殿。
全玖正坐在那看书,一边听着内侍低声禀报着什么。
待她又翻了一页,那低语声也正好停了下来。
“知道了,去领赏吧。记住,此事到此为止了”
待看着那内侍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全玖才放下手中的书,低下头,自想着什么。
记得是很小的时候就与那位表妹一起玩了吧?
“表姐你为什么要学规矩啊?我就不用,想玩就玩。”
“公主不一样的。”
“表姐喜欢这个玉镯子?那给你吧不心疼啊,我有很多的,特别多。”
“谢公主赏赐”
赏赐、赏赐、赏赐,那声音在脑中不停回荡开来。
全玖抹了抹眼角的泪,喃喃道:“我也不想的,但,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