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个人利益与整个黄金家族的利益之间该如何选?今日阿里不哥人都来了,答桉已显而易见。
一个赌徒输得倾家荡产的时候,有人借他钱,还会在乎利息高吗?
策马走了一步、两步……李瑕在心里数着。
果然。
堪堪走到第十步,身后响起一声呼喝,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告诉你,让我兵出潼关,杀到燕京、开平,这是你唯一击败忽必烈的办法。”
李瑕头也不回。
又走了几步,阿里不哥语气愈发不悦。
“好!本汗可以答应与你联盟!”
“……”
李瑕没有马上回答,陷入了一瞬间地迟疑。
成了?
联盟了阿里不哥,意义远不仅在于西域,而在于整个天下之争。
李瑕第一次看到了击败忽必烈的希望,至少整个策略即将成型。
他终于拉着缰绳回过头。
不管阿里不哥这个人如何,今日这场谈判或许还是能像白登之围或渭水之盟一样改变天下大势。
李瑕希望从这一刻开始,他与忽必烈的实力对比会有一个转折点……
~~
戈壁广阔无垠,唯有几棵胡杨树作为点缀。
五百兵士正驻守在此,等待着李瑕与阿里不哥会盟归来。
德苏阿木抬头望向北面,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担忧。
他追随阿里不哥时,感觉自己的部族是被强盗裹挟着。这不是矫情,而是当一个强盗无法取胜、无法掠夺,还能给人什么?
那一路上,德苏阿木与他的族人感受到的确实只有苦难。
如今德苏阿木追随李瑕,部族得到了安置,有了一大片牧场和耕地,甚至有了更丰富的物资。
别的不说,李瑕宁愿少带一些兵马护卫自己的安全,也要留下驻军保证肃州百姓的安定。
阿里不哥像火,焚烧一切;李瑕像木,扎根于土,一点点地生长……这便是德苏阿木对他们的印象。
因此他很担心阿里不哥会害死李瑕,就像烈火会焚烧掉树木。
那样一来,他的族人又要漂泊无依了。
“胡勒根将军,我们是不是该再往前一些?”德苏阿木终于没忍住,凑到了胡勒根面前问道。
胡勒根正与霍小莲用汉语聊得起劲,手抚在下巴上作抚摸长须的样子,一会板着脸,一会哈哈大笑。
这里有汉人、蒙人、畏兀儿人,其实蒙语才是大家都能听懂的,但胡勒根偏爱说汉语,以表示忠诚。
这让德苏阿木十分羡慕。
“致仕就致仕,秦王是靠他们挣出钱粮养兵吗?哈哈,真到了要用人的时候,还不得是我们这些人……”
胡勒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德苏阿木,用蒙语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要不要往前探探?我担心阿里不哥会害秦王。”
“不用。”胡勒根抬手一指,道:“阿里不哥的兵马要是动了,探马会告诉我们。要是兵马没动,就他自己一人,留不住王上。”
霍小莲方才与胡勒根聊天时就一直望着远处,头也不回用蒙语道:“王上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别轻举妄动,反而激了阿里不哥的兵马。”
德苏阿木面对胡勒根的时候还自然些,面对霍小莲,反而每次都要行礼,点一点头。
这和官职无关,他就是有些害怕这些选锋营的。
“霍将军说的对,我就是觉得阿里不哥这个人很危险。”
“我们更危险。”霍小莲似乎是笑了笑。
之后依旧是漫长地等待。
偶尔有探马回报,表示秦王与阿里不哥就一直在那谈判,并无别的动静。
想必是进展十分顺利。
直到太阳快要在西山落下之时。
霍小莲勐地转过头,抬起手止住周围所有人说话。
天边中似乎有种极尖细的声音,像是哨声,但因为太远了听不到,只有隐隐约约在割着空气的感觉。
“所有人上马!”
“探马打探到什么动静没有?!”
再凝视听了一会,当远方确定有个声音,一个个选锋营的士卒已然纵马冲了出去。
紧随在他们身后的,左边是两百归义营,右边是两百畏兀儿人,五百人风驰电掣。
奔了好几里之后,终于听清了前方那尖锐的哨声。
霍小莲举起打头锤,大喊道:“是王上发了信令。”
他稍稍放慢马速,仔细听着那哨声的缓急,很快便懂了其中的意思。
“谈崩了,掩护王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