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公,据我所知,我们派往长安的礼部郎中俞明被李瑕杀了,此举与公然叛逆何异?此时再不与元廷修和,如何平叛?”
“你怎知俞明是李瑕所杀?据我所知,李瑕没有叛乱,还是宋臣。”
“唉。”
文及翁并不争论,长叹一声,摇着头走了出去。
选德殿上空了下来,只留下满殿的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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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相啊,朕好怕蒙古人啊!”
赵禥一见群臣退下去,马上就坐不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贾似道哀求起来。
“师相就允了元人吧?好不容易……真是好不容易才议和啊,以前求都求不来……朕真的好怕他们,怕得我睡都睡不着。朕知道师相有本事,还能谈判,但可以了,师相已经做得太好了。二十万白银绢匹给他们吧,不用再少了,给得起啊……少十万五万的,有什么区别,朕求师相了,买个安心嘛。”
说到这里,赵禥真的哭了出来,泪眼婆娑,甚是可怜。
贾似道本有一肚子的策略想说。
他想说,如今的天下格局是三国之间的博弈,李瑕与忽必烈越来越针锋相对,大宋是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的。
他想说,真的不用急着答应忽必烈。大宋与李瑕信里的海都、兀鲁忽乃不一样,没有必要马上做出选择,越沉得住气,才能从两边敲出越多的好处。
李瑕就很沉得住气,连大宋的使节死在长安城,一句道歉都没有,开口只给他贾似道封赏……这才是一个强君该有的气场。
哭?
贾似道看着赵禥的眼泪,这些策略就像是胎死腹中。
“官家,我们若与蒙元议和,会逼反李瑕的。”
“李逆?李逆不是已经反了吗?”赵禥道:“上次他就已经快反了,这次连我们派去的官员也杀了。”
“蒙古人杀的。”贾似道耐着性子做了解释,“由此可见,蒙元迫切希望朝廷与李瑕决裂。”
“平章公。”全久终于开口,道:“不论是谁杀的谁,李瑕早晚会反,我知道他……他一定会反,不是吗?”
“禀皇后,这是国事,没有那么简单。”
贾似道虽用了一个“禀”字,语气却透露着对全久的瞧不起。
“国事,并不是黑白曲直一眼分明,讲究时机,讲究平衡,讲究社稷之利。”
谢道清缓缓道:“官家,李逆之事,奏折上亦有提及。”
赵禥这才连忙低下头,恍然道:“对,对,吕文德说李逆不敢攻打我们,就算敢,吕文德也能歼灭李逆。”
他还没见过吕文德,因此对这位大将并无太多尊敬,开口便直呼其名。
至于李瑕反不反,吕文德能不能歼灭李瑕,做出这些判断的依据在哪里……他想都没想过。
贾似道沉默了。
果然是吕文德,这个狗军头果然为了襄阳榷场开始不顾一切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眼前的皇帝、太后、皇后理解不了,根本就懒得动脑子去想一想。只想拼命地把心里的恐惧填满。
说没用,兵权则在吕文德手里。
这次,贾似道很轻易就承认自己败了。
他聪明绝顶,却这样败在这些原本追随、支持他的人手里。
败给了人性的懦弱、愚昧、贪婪。
平章军国事的无上大权一瞬间就被瓦解了,因为贾似道的权力本来就是由傀儡、妇人、走狗赋予他的。
……
“臣明白了,由陛下定夺便是。”
贾似道眼皮都不抬,澹澹说了一句,又道:“禀陛下,入冬以来家慈身子骨便不太好,臣想……”
“师相!”
赵禥吓坏了,连忙起身就要去拉贾似道。
“师相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想惹师相生气,就这一件事,只要能议和,什么都好,什么都听师相的……师相不要请辞……”
贾似道不是想请辞。
他就是累了。
他虽然很喜欢一手遮天,很喜欢独揽大权。但遇到大困难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身后这些人能有一个站出来帮忙分担一点点,哪怕只有一次。
实在不能分担也不要紧。
只要不拖后腿,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