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出发时,旁人都觉得我们的差事很凶险,需要突破李瑕的疆域进入高山险峻的吐蕃。可你看,从大漠到河湟只有五百余里的河西走廊要穿过。除此之外,再无危险。”
“李曾伯、廉希宪,这两尊门神一左一右被牵扯住了,任由我们长驱直入。”高和尚不由赞道:“姚公真是老谋深算。”
“真正让人忧虑的是,陛下封了三皇子为安西王。”
提到这个话题,高和尚眼神沉着下来,压低了声音。
“我等欲让陛下行汉法,那自然是嫡长子为太子。然而贫僧听闻,陛下似乎嫌汉法不够实用。想要一个结合蒙古与汉法的新的继承制度。”
“去岁,四皇子受封为北平王,坐镇漠北;今岁,三皇子受封安西王,坐镇西域。唉……燕王压力很大啊。”
“三皇子受封了也好,否则别的皇子都受了分封,唯独三皇子一直留在开平,又是甚好事?”
“燕王确实需要立下大功,好堵住那些宗王的嘴了。”
高和尚眯了眯眼,身子前倾,玩笑般地道:“怪只怪几个皇子都太过出色。也是,当今天下该由年轻一代相争,且看燕王一扫蒙古旧制,再破一破那李瑕的锐气了。J刀。”
“却有不少汉臣担心燕王安危啊。”
“万众所归的真命天子,到了崭露锋芒的时候了。”
崔斌深吸一口气,一股豪情泛上胸臆。
此行,肩担重任,前路是千仞的高原、万里疆土,世上所有僧侣的信仰与中原人的期待全都落在他身上。
在西宁州驻扎了两日,一切顺利。
两日后,崔斌点齐兵马,继续向萨迦进发。
他们要从西宁州到日月山,过龙羊峡、玉树、囊谦……沿途四千余里最终抵达萨迦,正是文成公主进入吐蕃的路线。
日月山以前不叫日月山,而叫“赤岭”,因“土石皆赤,赤地无毛”而得名,远看如喷火,近看如染血。
周围群山环绕,只有这里是一个隘口能通行,这里也便成了唐时与吐蕃的交界处。
据说,文成公主曾经此山时,在峰顶取出临行时皇后所赐的日月宝镜观看,镜中顿时现出长安风貌,公主悲喜交加,不慎失手将日月宝镜摔成两半,正好落在两个小山上,半块朝西,映落日余辉,半块朝东照初升月光,“日月山”由此而得名。
八思巴再经过日月山,亦是悲喜交加,既思念着自己的家乡萨迦,也思念着开平。
沿着唐蕃道继续前行,山隘处有一座寺庙,即文成公主庙,乃是先唐时蕃民为了纪念文成公主而修建。
这个山隘名叫“贝纳沟”,两边的山脉高得不见边际,山上松柏如画、山下小河如诗。
文成公主庙在山隘里,紧贴着身后的笔直的高山,高山上的石头记刻着数不清的藏经。
主殿供着大日如来佛的塑像,后殿祀奉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
每次路过于此,八思巴必然要主持一场法会,祀奉佛祖与祖先,这是惯例。
“咚。”
悠远的佛钟远远传开。
这里的寺庙没有法幢寺大,只有二进院落。因此崔斌没有让太多士卒驻守在寺中而是就在唐蕃道上驻扎。
山隘不宽,帐篷沿着道路铺长,绵延了四五里。
崔斌只领着那三百人站在寺庙周围,不时扫视着那些涌来的信徒。
虔诚的僧侣、牧民从四面八方赶来。
在这里,就算是普通的牧民也信佛,个个剃着很短的头发,披着残破的皮袄,脸脏兮兮的让人看不出样貌。
这些信徒们跪倒在寺庙的前院,在太阳落山前已有了上千人之多。
有的人动作娴熟,有的人动作笨拙。但都没有人开口说话,越沉默,越显得虔诚0。
只有众人合唱的法咒声在响。
“崦嘛呢叭咪哗。”
法咒声确实能让人感到心灵的宁静、祥和。
崔斌站着站着,觉得自己要睡着了。
“喹嘛呢叭咪轰!”
忽然,脚下的土地勐地颤抖了一下。
崔斌睁开眼,转头看去,赫然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带着烟的霹雳炮落在了一队元兵的脚下。
“轰!”又是一声响。
铁片飞溅。
惨叫声响起,场面已一片大乱。
再前方,就在八思巴所站的台子下,已有数十个信徒勐地站起,从袖子里拔出匕首,冲向了台上。
“杀!”
“保护国师!”
6.....
一瞬间,崔斌像是脑子里挨了重重一击,将他的神志都抽晕了。
他感到口干舌燥,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凭什么到了河湟就觉得安全了?
不,不是自己的错,李瑕才刚回长安,消息这么隐秘,唐军不该早做埋伏的,一切迹象都不像是提前发现了。
忽如其来的袭击,崔斌晃了晃才回过神来,先是望着八思巴处看了一会,之后回过头,竟是没有去救八思巴,反而奔向了另一个方向的某个亭子。
“快!保护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