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本已将董文用派往藁城,以期能说服董文炳归降,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人各有志,终究是强求不来。
“具体说说吧。”
“是……”
等王满仓说过了查拉湖一战的详情,又说了现在兴庆府城外元军的兵力布置,以及筑堤的详情。
李瑕问得很仔细,翻出一张图纸不时标注着。
然而,等把所有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之后,他却没有下任何命令,而是转向了李曾伯,道:“李卿是宁夏军统帅,李卿来安排吧。”
“老臣领旨。”
李瑕又提醒道:“莫忘了嘉赏有功的将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王满仓,这个小小的队正这次怕是该飞黄腾达了。
~~
傍晚,李曾伯便拿出了与塔察儿交战的作战计划。
李瑕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点着,末了,点点头道:“李卿全权指挥,朕不干涉你的打法,只配合你的战术。”
“御驾在侧,老臣有底气。”李曾伯道:“那便在七日后,请陛下出城突围,助老臣创造战机。”
……
七日后是七月二十九日。
天才刚亮,李瑕早已披上盔甲,做着今日突围的准备。
就连朵思蛮也穿了一身盔甲,准备骑马跟在他身边。这也是李瑕愿意带她出来的原因,她不像别的娇滴滴的妃子。
朵思蛮最近对李瑕大概也是有些不满,当李瑕替她将抱肚绑好,她冲他撅了撅嘴,哼道:“等到冬天我就十六岁了。”
“嗯,我在等着。”
“哼。”
两人装束妥当,出了西夏旧宫,翻身上马,往城门而去。
那边霍小莲上前,道:“陛下,昨夜有桩小事。前日突围入城那个王满仓原本已拔擢为统领,昨夜却又犯了军律。”
“犯了何事?”
“杀了人。”霍小莲道:“王满仓与城内一个妇人嵬名氏通奸,被嵬名氏的丈夫发现,又杀了她丈夫。”
李瑕问道:“李公是如何处置的?”
“罚了王满仓的家财赔了苦主,罢了其军职……发配充军。”
“知道了。”
行到城门处,李瑕与李曾伯又议了军务。末了看看天色,见还有些时间,便道:“将王满仓招来。”
李曾伯遂吩咐了士卒去喊人,道:“那小子素来浮浪,因见那嵬名氏每每遭丈夫酒后殴打至遍体鳞伤,为她出了两次头,这次脾性上来,干脆将人打死了。”
“那有什么打紧?这就是抢亲啊。”朵思蛮难得插嘴道:“要是在蒙古,这样的勇士应该受到赏赐。”
李瑕转头看了她一眼。
朵思蛮道:“我也是你抢亲抢来的呀,你打死了麻速忽,是最厉害的英雄。”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环境不一样,规矩不一样。国有国法、军有军规。”
“那好吧。”
李瑕若是想偏心自己的将士,其实借着身边的妃子插科打浑,随口一句话也够了。
但他没有,又向李曾伯问道:“之前李卿还说,收复兴庆府他立功之后,是勾搭了尼姑。”
“是,勾搭了戒坛院的尼姑,被杨奔重惩了一次。”
“治军不易啊,既要严肃军法,又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是啊,若是在蒙元军中,此时处置起来只怕很简单。但若为长远计,还是该‘国有国法,军有军规’。”
很快,王满仓赶来。
他披了一身普通士卒的皮甲。
“你远涉沙漠立功,又拼死突围入城,可想过却是把队正之职弄丢了?”李瑕问道。
“末将只要能上阵杀敌就够了。就是……对不起陛下的重托。”
“后悔吗?”
王满仓头一低,之后又抬起来些,挠了挠脖子傻笑道:“末将就这么一个人,臭毛病一堆。要是再来一次,还揍死那乌龟王八蛋。”
李瑕想了想,抛了一块小银子给他。
“国法军规,朕亦不能为你改了。听说你被罚了家财,这是私人接济你的。”
王满仓接过,大喜道:“末将谢陛下。”
“不用谢。”
王满仓愣了愣,连连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将那银子放嘴里咬了一口,这才笑着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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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兴庆府南城门大开,一杆龙旗向南而去。
前方号角声起,元军马上便发现了李瑕的动向,迅速向这边合围过来。
身为普通骑兵奔走在其间的王满仓转头四看,道:“小党项,老子现在是你的兵啦!”
“那你好好听我指挥……”
“前面有陷马沟!小党项,你还不喝令将士们停下!”
“吁!”
那边王满仓已驱马赶上前,仿佛自己才是这一百人的将官,大喊道:“停马!弓弩准备……放!”
“嗖!”
弩箭激射而出,将躲在麦田里的一名元军射落。
惨叫声与杀喊声同时响起。
双方士卒赶马而上,很快开始了交锋。
而在兴庆府城头上,一支焰火已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