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李庭上前问道:“是否现在追上去?”
“你确定好他们往哪个方向行军了吗?”
“当然是往兴庆府。”
“继续派出探马,确定唐军的位置……传令下去,让将士们立即用饭,随时拔营。”
“是。”
张弘范抬头望着前方,只能看到茫茫草原。
他眼神里也有紧张与忧虑,但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提醒自己不能乱,乱才会出错,并让李瑕找到破局的机会。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支兵马启程继续行军,散出去的探马却还没有回来。
“还没发现唐军?”张弘范跨坐在战马上沉吟道:“这不应该,后套就这么大,唐军只要是向西走,一定会被我们的探马发现。”
“大帅是说,李瑕要么向南偷渡黄河,要么向北攻打虎阑箕这一部?”
“别急着下结论。”张弘范从怀中掏出地图,坐在马上开始看起来。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招过士卒问道:“阴山西段是否有隘口?”
这在地图上是看不到的,元军的地图简单,几字型的黄河上划上一笔就表示了阴山。
他麾下兵马都是从中原征召来的,并不熟悉地势,还是把在前面引路的向导带了过来,才有了答桉。
“回报大帅,前面是有一个隘口,叫‘鸡鹿塞’,是汉代通往塞北的隘口。”
“在哪里?!”张弘范道:“给我指出来。”
“这里,狼山西南段有个峡谷,蒙语叫‘哈隆格乃’,北依阴山长城,东邻屠申泽,峡谷西边有个城塞就是鸡鹿塞,以石砌成,扼住了穿越阴山的交通咽喉。不过,是汉代所建,唐后已经荒废了。”
这个向导是个汪古部人,竟然颇有学问,还精通汉语和蒙语,将鸡鹿塞的由来说了个七七八八。
“汉武帝年间,霍去病北征,就是由北地郡,经过银川平原,沿黄河北行,出鸡鹿塞,直达匈奴之地。王昭君与匈奴单于出塞,也是从鸡鹿塞经由哈隆格乃峡谷前往漠北……”
“漠北?”张弘范喃喃道:“李瑕难道要去漠北?他想做什么,求变数吗?”
李庭提醒道:“大帅放心,虎阑箕元帅就在李瑕的北面。”
“不。”张弘范打断道:“虎阑箕行军太快了,已经抢到了李瑕的西北面。”
“这是说……”
“就是说李瑕不需要面对虎阑箕的主力,只要攻其后军就能抢到鸡鹿塞。”
话到这里,张弘范已经确定了,喝令道:“全军调转方向,往鸡鹿塞!”
“大帅,可是唐军再往北更无处可逃。他们会不会是虚晃一枪,其实是想向南偷渡黄河?”
“不会。”张弘范道:“一则他们没有船只,二则李瑕渡过黄河就等于放弃西北死守关中。我断言他还想拼一把守住西北,不会就这么走的……再给我派快马提醒虎阑箕,李瑕不是西撤,而是要偷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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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阑箕是蒙古巴鲁剌思部人,他祖上是成吉思汗的四獒之一忽必来。
他算得上是开国勋贵子弟。
十月初三,他从纳林湖畔出发,率兵南下,准备往磴口方向封堵李瑕。
此时,他已经行军到了李瑕的前面,完成了包抄。
从这里开始差不多已出了后套平原,再南下就是去往兴庆府了,有大量不能行军的沙漠、荒原,只有沿黄河走还有水源可以行军。
这是李瑕逃跑的必经之路。
虎阑箕只需要等着,恢复士卒的体力和马力,等待与唐军厮杀,以优势兵力拖住唐军、与张弘范一起包围就可以。
等到次日天明,探马却还没有来回报唐军踪迹。
虎阑箕翘首以待,良久,终于看到了狂奔而来的探马。
“报!唐军往阴山方向去了,偷袭了我们的后军,饬弼千户请元帅支援他!”
“阴山?”虎阑箕不解,讶道:“李瑕逃到阴山做什么?”
“元帅,饬弼千户请求支援!”
“额秀特。”
虎阑箕骂了一句,考虑的却是,李瑕就算翻过阴山去往漠北,更容易陷入包围或者饿死。
更像是要调虎离山,骗他离开磴口。
毕竟,由他驻守的磴口,才是真正逃往兴庆府的必经之路。
因此,虎阑箕只点了一支千户去救饬弼,并命令他确定唐军兵力,看清楚是不是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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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没有虚张声势。
就在屠申泽畔,他像是抛掉了他作为皇帝的雍容与高贵,浑身沾着血,重新回到了腥臭的战场上。
手中的长槊指向了元军千户的旗帜,他催动战马。
“随陛下杀敌!”
唐军士卒大呼,人人争先。
忽必烈亲征,给了唐军莫大的压力之后,李瑕开始有一些像是回到了当年在川蜀拼搏的岁月。
他还远没有到可以开始摆谱、享福的地步。
还要杀人。
血从被长槊捅穿的胸腔里狂喷而出,洒在黄土上。
战场西北方向,有一座汉代的城塞正屹立在峡谷边。
若让视线随着峡谷北上,穿越过阴山,那就是浩瀚的漠北。
元军甚至还不明白,李瑕要去漠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