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笑笑,与张文静道:「不懂你这妹妹是聪明还是傻。」
「我当然是聪明啊,不按你们的规矩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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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色中,白羊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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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
一个颇大的水寨之中,火把与篝火照得恍如白昼。
有小船从水泊里驶到岸边。
张弘略扶着张柔下了船。
水寨中,一个精壮的六旬老者见了张柔,当即便抢上前,嘴里唤道:「老元帅来了?吓坏我也,我还以为老元帅是来剿我的。
张柔的一双老眼在夜里看不太清,一边走一边眯着眼看了一会,才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大笑道:「孟老弟,多年未见了吧?」
「瞧老元帅说的,哪是多年,二十年未见了。」
这六旬老者便是这水寨的首领,名叫孟通,乃是纵横白羊淀数十年的水匪。
孟通在下九流里算得上是个狠角色,但往日里在张柔这种地方诸侯面前却也只能必恭必敬。
「是啊,二十年未见了。」张柔目光一转,扫了孟通身边的几人一眼,「如今你身边的几个当家,我也都不认识了。」
话音一落,马上便有个四旬年岁,留着三络长须作文人打扮的中年男人上前道:「在下史恢,诨号铁算盘,乃是......」
「你还不配让家父认识。」张弘略即刻打断了这个水匪小首领的话。
孟通微微一愣,连忙笑着引张柔往里坐,并向这些手下人道:「都一边去!别碍着我与老元帅说话。」
等到了水寨大堂,原本众水匪围着张家父子的局面便成了三个人坐着谈话。
表面上,张弘略依旧摆着世侯的狂妄架势,但心里却很清楚,在白羊淀这片水域,若没有孟通的帮忙,他们还是不好躲过元军的围剿。
以张柔的身份,已懒得再与孟通绕弯子,坐下之后,拍着膝盖便道:「我也不瞒你,如今我领着张家降了大唐了。」
「大唐?」孟通讶道:「老元帅莫不是唬我,大唐亡了几百年了。」
「莫与我装傻。」
「倒不是装傻,我们这些水匪窝在这里,哪知外面这些形势。老元帅要不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借道可以,但不好把你的两千人带到我这小庙里来。」
「若只是借道,让我儿子过来与你说一声便是了。」张柔往那椅子上一靠,显得有些累,道:「要直说,行,我家老五说了,他招降过你,你不答应,他打算剿了你。」
孟通笑了一下,道:「老元帅,我们的交情快五十年了吧?」
「差不多。」张柔
喃喃道:「我都快八十岁的人了。」
「我记得你们降了蒙古那年我还小,寨子里是我爹管事。你当时可没逼着我们一道降蒙啊。」
「当时你们就是一股小盗贼,谁管得到你们?往后世道不一样了。」
孟通道:「话不好听,不过.......老元帅,我还救过你一命。」
「我忘了吗?」张柔瞪了孟通一眼,道:「就是冲着这事,我拦着老五,不让他剿了你。亲自来告诉你一声,往后这天下就是汉人江山了,太平盛世,招安的时节到了。」
「招安?一辈子活在乱世里头,说招安?」
「这么说,你是不情愿了?」
「兄弟们快活日子过惯了,哪受得了被人管着?到时谁杀了人或是污了哪家的妇女,要被杀头了不得骂我。我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何苦临走前惹这麻烦,再说了,弟兄们也不听啊。」
「那你儿子怎么想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自有他们的想法。
孟通还是很客气,但眼神已与方才不同。
张柔摇了摇头,叹道:「本以为我亲自过来能说服你.......也是,二十年没见了,人会变,想法也会变。」
说罢,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打算走。
孟通想了想,开口道:「不瞒老元帅,我一把年纪了,镇着这些弟兄们不容易。今夜也不仅你们的人来过,总之老元帅别吓唬我了,既然是被追杀到这来的,就快走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听了这句话,张柔反而重新坐下了。
「你既说了实话,我也不瞒你,我家老五真打算顺手剿了你。」
孟通无奈道:「还吓唬我呢?」
张柔摆手,道:「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讲情面了,我家老五选了白羊淀这地方换俘,就是看中了你这个水寨了。」
孟通摇头,不信。
「说来惭愧。」张柔又道:「当今在争天下的这个大唐皇帝,是我女婿。这次他过来,我这个当老丈人的本想给他送桩大礼,就当是嫁女儿的彩礼了。可惜儿子们不争气,搅了。好在这河北地界上我还有几分薄面,白羊淀也好、太行山也罢,多少也该给他收拢些义军回去,几十几百的不嫌少,成千上万的不嫌多,争的是个颜面。唉,也只能稍稍争一点了。」
「老元帅这话说的.....」
「所以说。「张柔慢吞吞地终于把最后的话也讲完了,道:「哪些人若是不给我这个颜面,那我的儿子杀光他们,理所应当的。」
坐在一旁的张弘略这才发现,今日旁人在想的都是救张家的事,而张柔想的却是彩礼的事。
否则,一方诸侯就这般灰溜溜地逃回保州,确实是颜面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