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穷奢极欲,中饱私囊,即便是短暂的蛰伏,只不过是把私欲藏在心底深处,然后等待下一个杨士奇罢了!”
李宾言神情有些玩味的说道:“我知道,胡尚书知道,于少保知道,陛下更是知道。”
“杨士奇倒了之后就是王振,王振倒了之后,本来该轮到王骥的,就是那个靖远伯王骥。”
“可惜的很,王骥在陛下手中完全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王骥用王振,而非王振用王骥。
李贤慢慢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脸上满是迷茫的看着李宾言,愣愣的说道:“所以呢,如何防止这些人,春风吹又生呢?”
两个人久久未曾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即便是神武如太祖高皇帝,英明如太宗文皇帝,即便是当今陛下,似乎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李宾言脸上浮现了一股笑意说道:“所以陛下从来不求万世,只争朝夕。”
这就是陛下的务实之道,只要陛下还在位置上,这些人就只能蛰伏。
“李燧如何?”李宾言问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南京,是一个花花世界,十里淮河十里烟花,这里的世界太精彩了,李宾言自己知道,突然从穷乡僻壤来到这样一个富贵乡,会是什么模样。
李燧,那个敲响了登闻鼓的人,会不会在这个烟花世界,就此沉沦下去呢?
“很难说。”李贤犹豫了下,才说道:“他的情况不太好,虽然说还没有犯错,但是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
“乱花渐欲迷人眼。”
“唉。”
李贤把李燧的情况说了说,李燧主要负责类似博爱乡的畸零女户的案子,推进的速度极快。
但是李燧也经受了许多许多的考验,这些考验,让李燧这个科场新人,有些难以应付。
这些郡望乡贤们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具体而言,就是李燧最近和一个大家闺秀谈情说爱,这是李燧的弱点,他在四川的旧人,在他离川之后,就嫁给了别人。
后来在京师中了前十之后,又遭到了项文曜以势逼其婚配。
这算是李燧的心病了。
李燧巧遇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两个人良才女貌,算得上一段佳话。
如果这个大家闺秀的背景,不那么复杂就好了。
根据锦衣卫杨翰的调查,这个大家闺秀的家中,几乎可以肯定和畸零女户案有莫大的关联,而且这个大家闺秀,接近李燧的目的就是因为李燧主办此案。
“找他谈过了吗?”李宾言十分严肃的问道。
李贤摇头说道:“没有,不知从何说起。”
当初李贤接受了玉娘,与虎谋皮,是无奈之中的无奈,李燧这事,让李贤如何开口?
李宾言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来找他谈一谈,杨指挥,把那女子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杨翰将一份题本放在了桌上。
李燧,是陛下极为关注的人,按照科场的潜规则,李燧敲了登闻鼓,本身要到陕西行都司吃几年苦,毕竟坏了规矩,是陛下一言堂把李燧送到了南衙,景泰二年的新科状元柯潜去了陕西行都司。
现如今,柯潜在陕西行都司,头功牌拿到手软,李燧却是又一次遇人不淑。
镇江赵氏女和李燧巧遇,随后就是很俗套的才子佳人这种很俗套的情节。
缇骑们是追查畸零女户案的时候,查到了赵氏头上。
所以,并非什么才子佳人,而是这赵氏女刻意接近李燧,而李燧却浑然不知。
李宾言和杨翰沟通了很久,随后让人喊来李燧。
李燧胖了几分,原来黑瘦的脸颊,变得白净了许多,人也胖了不少。
李宾言看着李燧如沐春风的样子,将手中的题本递给了李燧。
“这…这…”李燧握着手中的奏疏,咬着牙说道:“这不可能啊,这赵大官人,我也见过了,是个郡望,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不会的,不会的…”李燧一直在喃喃自语,他不相信那个赵氏女是刻意接近他,他不相信镇江赵氏是参与到了畸零女户大案之中。
他不信,可是铁证如山。
李宾言没有多说什么,收回了那份题本,让李燧离开了。
“李巡抚,要不要派几个缇骑盯着点他?”杨翰看着李燧失魂落魄的模样,低声问道。
李燧和那赵氏女之间,可是进展极快,听说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李宾言站起了起来说道:“盯紧赵氏就是,有些事,还是得他自己想明白。”
李燧回到了家中,他和赵氏女的故事很长很长。
从那烟雨蒙蒙的相遇之时那一瞥的惊艳;
到相识之后书信往来,诗会的闲暇之余的抚琴赋诗;
再到相互倾心,互送信物以定终身。
赵氏女的父亲的反对,赵氏女的争取。
到现在终于到了媒妁之言,谈婚论嫁的时候。
然后李宾言如同当头棒喝一样,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李燧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一方方巾,用力的抓着。
该怎么办?
李燧有些迷茫的靠在椅背上,双眼有些失神,他陷得太深了。
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让他赶紧写一封信,告诉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赵氏的女子,锦衣卫已经查到了他们头上,或者写封信质询一下这女人,为何要这般做。
但是李燧什么都没做,他就一直呆坐着。
选择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