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家族是第一位,其他的都要排在后面。
而且在这样一个时间段里,裴氏的摇摆不定几乎是必然的。
裴寂脸上渐渐苍白,接着又红润了起来,他的愤怒可以理解,因为这位堂兄几乎是在明着告诉他,并不看好此番征战的结果,所以,你也就别拉着家中诸人一起了。
若这会儿有个旁观者在,一定认为裴世清这个裴氏阀主当的很称职。
可就裴寂本身而言,任职尚书左仆射的他却十分希望得到裴氏能鼎力助他更上层楼,建下一番不让于前人的功业出来。
他盯着堂兄的眼睛,半晌才现颓然之意,是的,他无奈的放弃了游说,若真逼死了裴氏阀主,那样的后果他所不敢想象也同样承担不起。
结果并无出奇之处,家族和个人的较量,任你权势显赫,在出身的家族面前,也要束手束脚。
走出裴氏大宅,裴寂叹息连声,恼恨吗?肯定是恼恨的,可更多的则是对族人不思进取的惋惜。
在他看来,李渊英明神武,他又居于显位,正应是裴氏趁势而起,相互援引,入朝参政的好时机。
奈何,竟是裴世清这样的族人居于阀主之位,挡了裴氏中兴的天赐良机。
就像如今,裴氏若能全力助他平定并代,他载誉回朝之时,必兴裴氏门楣,引荐子弟入朝为官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裴氏不愿出力相助,拒他于千里之外,鼠目寸光,宁不惜哉?
裴寂大失所望之下,怏怏而去。
裴世清这里却已多出了一个人,这是个中年人,眉目清消,衣袍舒缓,束手立于裴寂身前。
裴世清应付走了堂弟,抿着香茗,半晌才不紧不慢的道:“你都听到了,可有己见?”
中年人的岁数其实并不比裴世清差很多,从礼节上却能看出,他是裴世清的后辈子侄。
他叫裴旭,乃裴政之孙。
裴政是开皇律的主要修订人之一,后因废太子之事被贬,和许多裴氏之人一样,德行之上少有瑕疵,算不得开皇名臣,却也兢兢业业,颇有建树,留遗芳于后世。
裴世清和裴寂两兄弟在前面讲话,裴世清留在他后面倾听,看重之意自不必提。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
此时裴旭沉吟片刻,道:“叔父之言合于情理,然四叔所言也有道理,如今大军临境,兵戈之气甚盛,叔父不欲置裴氏于险地,四叔却为唐公信重,各持己见之间,自是难有相合。”
“以侄儿之见……此正用武之时,应助四叔成事,不然此战胜后,我裴氏如何自处?四叔负气而去,日后……”
裴世清静静的听了,并不反驳。
而是平静的道:“你二姑母来信了。”
裴旭愣了愣,之后脸上稍现喜色,他的二姑母嫁于晋阳王氏,未嫁之前与他最是亲近不过,嫁人之后也是书信往来不断。
可随后裴旭的脸色就严肃了起来,这个时候二姑母来信,说的是什么呢?
晋阳王氏已投了李定安啊……
裴世清的声音再起,“二娘居于晋阳,看的要清楚一些,早些时我便去信相问,前些时终于有了回音,李定安其人……不可小觑啊……”
“你姑父从不轻易称许于人,李定安入晋阳后,他却称其人有枭雄之姿,不让曹刘,更可畏者,其人领兵之能惊才绝艳。”
说到这里,裴世清叹息一声,“此战胜败实是难料,你四叔立功心切,却至今不知敌之虚实,若胜了也就罢了,若败……河东必是天翻地覆,值此之时,我裴氏自应如履薄冰,何顾于其他?”
裴旭惊了惊,道:“并代之地,除一晋阳坚城,不过尔尔,今有大军十万,怎有战败之虞?”
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个不谙军事的文人,当然,他的才干确实也不在这里。
裴世清微微摆手,“听闻晋阳王氏正奉李定安之令,修订隋律……叔公之学唯你能静心研之,你若有心……今日回去便准备行装北上去吧,不必再来与我相辞,唐公屡征辟你为曹援,吾皆拒之,只因你生性耿直,长安纷乱之际,恐有人于你不利。”
“今日事急,许你北上,切记,此行系一族之安危……你若畏难便无须理会,若有远志,尽可去之,来日便有不测,只怪为叔心狠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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