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安兵锋虽利,可以我看来,也不过逞凶一时而已,其人出身微贱,居于晋地一隅时还则罢了,今其方入西京长安,又得巴蜀,据传西北李轨,梁师都也为其所并。
正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以其卑贱之身而御豪杰之士,败亡只在朝夕,还不自知,窥视河南,欲与我争雄,此正其败亡之始也。
所谓天予弗取,自受其咎……此时河南空虚,窦建德逡巡不入,我若挥兵取之,一来可震慑窦建德,二来或可借东都洛阳,引李定安东来,只需稍挫其锋,关西群雄定会不甘蛰伏,击其项背。
到得那时,扫平天下,只在须臾。”
殿中很多人都在点头称许,这也显示出一个冬天的辩论谁占据了优势。
即便周法明并不同意他的观点,可在萧阆准备多时的演说之下,也有些意动了,他和萧阆其实是有着共识的。
那就是李定安新入关西,立足未稳,也就是说扩张的脚步太急,难免绊脚,此时正是对其用兵的好机会。
再加上杜伏威,窦建德都来信结盟,杜伏威也就罢了,窦建德肯定是被李定安给吓着了,若不能趁此良机做点什么,他们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可他与萧阆不同的是久经战阵,之前很多的探报上都说的很明白了,潼关,弘农可能聚有重兵。
而从北边天气转暖开始,晋地的粮草便在流水般运往关西,周法明可不会认为这些粮草都是给关西的百姓吃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唐军真严阵以待,不论针对的是窦建德,还是梁国,此时用兵河南都意味着将面对一场大战。
他真心认为即便李定安在关西立足未稳,此时与其在河南地面交战也非明智之举,如今天下精兵论起来,李定安当居其首。
和其交战,胜了也是惨胜,之后恐怕也会为窦建德所趁,败了那就不用说了……所以不如避实击虚,全力入蜀一战当有八分胜算。
而萧阆所言又很动听,若不趁此机会北上河南,被李定安占了先,形势也会变得非常严峻,蜀中之战也许还未有结果,这边已经从河南南下江淮了。
到时腹背受敌……难道还去指望窦建德相帮?
一个冬天的时间,他一直无法说服皇帝和群臣同意他的战略,关节上其实就在于此,东都的诱惑力只是其中一个因素罢了。
萧阆语毕,再次向皇帝施礼,回去安坐,众人表情收入眼底,他在心里已经自得的道了一声,大局已定。
萧铣也已然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脸上笑意大盛,“卿之所言,甚合朕意……”
接着转头看向周法明,“周卿可还有何话说?”
周法明知道皇帝心意已定,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入蜀之类的话题,恐怕就有不知进退之嫌了,想想张绣的下场,周法明暗自叹息了一声。
“臣以为至尊若有意挥兵河南,有些事必先未雨绸缪才好。”
萧铣稍稍松了口气,周法明还是难得,不像张绣等人一般,只知道耀武扬威,丝毫不顾君王脸面。
笑着点头道:“卿家向来知兵,有话尽管道来。”
周法明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窦建德屡屡传信于我,倍言结好之意,可我一旦进兵河南,其便于我大军侧后……空言无益,不如让他献出虎牢,也好防其反悔。
即便窦建德不允,也当让其出兵,共御大敌,绝不能让其坐观于侧,相机而动。”
相比萧阆那些空泛的言语,这才是战略上的切实意见,萧铣点头应了,在他看来,窦建德称臣是早晚的事情,如今指使其做些事情,还不轻而易举?
周法明又道:“河南历经战祸,早已满目疮痍,诸郡县大多荒芜,只有少数还在维持观望,此去大军无法就地进食,粮草便成重中之重。
李定安麾下尽多边地骑卒,往来冲突,断人粮道乃是常事,所以必须先在洛阳囤积粮草,不然战事稍有不利,必定为其所困……”
萧铣再次点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卿想的周到。”
周法明还想再说,可瞅了瞅萧铣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这不是讨论战阵之事的好地方,皇帝也不耐烦听这些……他有点着急躁了。
于是躬身道:“仓促之间,臣未虑太多,待之后臣召集众人,商议之后再上奏于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