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剂慢性毒药,侵蚀着高句丽的躯体。
直到近些年,这种局面才算有所好转,主要还是在于当年的那些隋人败兵多已老去,他们的后代对高句丽没有那么仇恨,招抚起来要容易的多。
如果再给高句丽人十年的时间,没有人来打扰的话,伤口总会慢慢愈合,说不定还能增加高句丽社会的活力。
毕竟这些外来带来的不止是战乱和厮杀,还有先进的政治军事思想,以及高句丽人所缺乏的各种工匠技艺。
可唐军来了
李年上前,一把将两人扶住,“两位快快请起,这么多年,两位对故国还能念念不忘,足见男儿肝胆啊。”
高弘伏地不起,嚎啕之下,连话都说不清了。
林正德好一些,顺势起身哽咽道:“吾等在此如离群孤雁,日夜期盼王师重来,今日终能得见将军,可见老天待吾等不薄矣。”
听这说话就能明白,两人都非平民百姓出身,听见李年的关西口音,心情更是激荡不已。
高弘终于止住哭声,抹着眼泪道:“让将军见笑了,俺离家已久,在这鬼地方待了好多年却是不得脱身,前些日偶然听闻将军率军至此,便召集了些人来投,望将军念我等还有那么点忠心,能收留于俺”
李年让他们坐下,摇头叹息一声道:“好叫你们得知,大隋已经亡了,如今来此的是大唐将士。
俺是左武卫大将军,开国公李年”
高弘两人听了,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复杂的估计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其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情绪。
大隋亡了,大唐代之而起。
之前他们在山林之间倒也听到了些这样那样的风声,算不上是一无所知,尤其是率人来到这里之后,也跟唐军将士略略交谈过,倒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前隋余孽,见到了大唐官兵,怎么说好呢?就像大树之上掉落下来的枝叶,眼见大树被人给砍倒了,对于流落敌境已久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受到了又一次重击。
就像是后来前苏联宇航员上了空间站,前苏联却解体了,你能体会宇航员的心情吗?恐怕不是一声mmp能够形容的了的吧?
两人听到这话黯然无语,却是想起了唐军大营之中悬挂的日月星辰旗,虽与大隋旗帜略有不同,可在上面还是能看到些大隋的影子。
他们还是齐齐起身,敲击着胸膛给李年施以军礼。
李年按了按手让他们重新坐下,“说起来,俺与你们也算同袍,当年进军平壤城,俺就在军中效力”
两人听了睁大了眼睛,脸上不由露出了些许的喜色。
关西人,大家又并肩作战过,大隋亡的不很彻底嘛
当然了,对于世族中人来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北周亡后,大家不还是一样要做大隋的官儿?
高弘搓着粗糙如树皮的双手,喜道:“原来将军与吾等还有同袍之义。
之前还有人说咱们流落在外这许多年,早已被人忘了干净,俺就不信,咱们那么多人死在这里,难道没个人想来收拾尸骨?就那么轻易的忘了血仇?看来俺们是来对了。”
林正德也重重点头附和,“此仇不报,枉为人也,将军,咱们人虽不多,如吾等也已老迈,不堪驱使,可我等跟高句丽人仇深似海,在这里已经纠缠多年,对这片山林早已了如指掌。
由吾等指路,定能助将军杀光了他们。”
稍稍平静下来的两人,仇恨的火焰开始在他们胸中熊熊燃烧,回不回得去中原已在其次,功劳什么的更是不在他们眼中。
他们只想给这些年死去的人,他们受到的伤害,以及那困苦无着的生活一个交代而已。
这也正是李年所需要的。
“像你们这样忠义之人,如今还有多少?”
高弘摇了摇头默默道:“不多了,将军若能早来十年,也许挥手之间数万人便可前来为将军效力。
可如今嘛,人不多了,日子太难过,有的人在这里娶妻生子,就像俺们两个,也抢了几个高句丽婆娘,有了儿女”
说到这里,两人都羞愧的低下了脑袋,高弘咽了口唾沫,才继续道:“有的人更是投了高句丽人,更多的人还是战死了。
只剩下咱们这些孤魂野鬼,没什么骨气,却又心有不甘,勉强熬到了现在,再过几年,等咱们死了,怕是也就再没什么人记得那些鲜血和仇恨了吧?
彷如残烬,遥遥欲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