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进之心,人皆有之。
无论多么淡泊、谦逊之人都不可免俗,或许不如旁人那般积极进取、力争上游,多少而已。
也或许当地位已经臻达某一高度,为免权柄太甚、招惹嫉恨,故而示人以一种大度、谦和之神态,表露出“高处不胜寒”且“勉为其难”之睿智,告知那些心有觊觎之辈“彼可取而代之”。
然而等到终有一日即将被“取而代之”,以往那份淡泊、从容、谦和却未必能够始终如一……
……
夜晚之时,韩王府上。
房俊白日里前来送礼,韩王不在,故而约好晚上过府小酌几杯,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郎舅之间本就不必顾虑那么多。
两人在书房内喝酒说话,韩王妃房氏将几个儿子都带了过来,一一与房俊见礼。几位小外甥得到房俊几句夸奖与勉励美滋滋的走了,房氏则留下来跪坐一旁,斟酒布菜。
亲戚之间私下小聚,没有规矩严格的分餐制,一张小几上摆放着几样精致菜肴,两壶烫好的黄酒,气氛很是融洽。
只是房氏略有些不好意思:“二弟久未登门,酒宴却这般简陋,实在是慢待了。”
这个弟弟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战功赫赫、声望卓著,俨然从“年轻一辈第一人”迅速进阶至“当朝第一人”,虽然还略有欠缺,但所缺也不过是时间沉淀之资历而已。
可不能如以往在娘家尚未出嫁之时,弟弟惹祸她这个当姐姐的就会拽过来狠狠的揍几下……
房俊笑道:“一家人何必见外?如此家常小聚最是轻松舒适,比富丽堂皇的宫廷酒宴自在多了。”
房氏便美滋滋给两人斟酒,她最是喜欢一家人和和美美,况且之所以在这韩王府里地位超然连韩王都让她三分,便是得益于弟弟的庇护,相比于父亲那样的端方君子,弟弟这种“帮亲不帮理”的作风显然更能让她有底气……
姐弟两人闲话家常,李元嘉心情却不怎么好,喝了口酒,叹一口气,冲着房氏摆摆手:“马上过年了,多得是相聚时候,王妃暂且回避一下,我有要事与二郎说。”
房氏撇撇嘴,不满嘀咕:“神神秘秘的,居然还背着我?”
不过话虽如此,却还是起身退了出去。
不管娘家多么硬扎、行事多么跋扈,女人都始终要给男人留有底线,要知冷暖、懂进退,该闹的时候闹、该听话的时候要听话……
待到房氏退出关好书房的房门,李元嘉放下酒杯,沉声道:“你与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房俊吃了口菜,奇道:“怎么这么问?”
“昨日陛下叫我去武德殿,与我商议要给你压一压担子,但目前并无合适之职位,便说要敕封你为太尉……那可是太尉啊!三公之一!以外姓而履此等高位,何等忌讳?就算是虚衔也不行!然而陛下却一意孤行,根本不听我的劝阻。”
在此之前担任“太尉”的都是什么人?
北周太尉杨坚,受北周之禅让开创大隋;大隋太尉李渊,天下烽烟之时窃取关中、篡隋立唐……
陛下执意授予房俊“太尉”之职,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心,再是利欲熏心之辈也知道这个位置就是个火山口,坐上去烫屁股,且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
“捧杀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我也认为如此……话说你与陛下之间到底发生何事?”
李元嘉对此疑惑不解,论功勋,房俊堪称李承乾的臂膀肱骨,无论是其继位乃至于之后连续两次兵变,房俊都作为“中流砥柱”存在为李承乾保驾护航,说一句“仁和朝第一功勋”亦不为过。论情谊,这两人彼此信任、情投契合,却不知为何陡然之间发展至如此地步。
所谓的敕封太尉,这并非酬功、更非信赖重用,而是将房俊作为一个靶子竖起来,去承受满朝文武的羡慕嫉妒。
用心不可谓不毒辣。
房俊想了想,道:“各种原因兼而有之吧,忌惮之心必然有,陛下不是太宗皇帝,因为没有太宗皇帝之文韬武略,所以也没有太宗皇帝的胸襟气度,面对强势的臣子想的不是如何鞭策以为己用,而是想法打压。另外也有一些故意为之,就是想要麻痹宗室里那群人,让他们误以为陛下与我不和,进而行事大胆激进一些……不过现在看来,有可能假戏真做了。”
“难道与皇后无关?”
李元嘉两眼闪亮、一脸八卦。
坊市之间那些有关于美貌皇后与青年权臣之间的绯闻,他可没少听,大唐公主的风流韵事大家都习以为常,皇后的绯闻可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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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无语:“都是传瞎话而已,我是那样的人?”
李元嘉啧啧嘴,“呵”的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