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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众人才七手八脚将李泰从刘祥道身上掀下去,李泰兀自蹬腿,口中大骂:“老贼欲使天家手足相残,其心险恶,毒如蛇蝎……”
李承乾站着用手拍着御案,额头青筋毕露,怒喝道:“闭嘴!来人,剥去他的冠冕、袍服,他不是要祭奠先帝吗?马上送去昭陵,让他在献殿里跪着,好好的陪一陪先帝与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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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冲进来几名身材高大的内侍,李泰也不挣扎,任由摘取冠冕、扒掉袍服,冲着李承乾躬身施礼,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大步走出殿外。
李承乾目光阴鸷、面色阴沉,环视一周,冷冷道:“这回都满意了吧?”
殿上终于静下来,以刘洎、刘祥道为首的文官之前叫嚷喝叱,这会儿也都乖巧下来。
他们口口声声要严惩李泰,却从未想过褫夺其爵位,然而现在李承乾命人摘取其冠冕、扒掉其袍服,就意味着要将“魏王”的爵位从李泰身上褫夺。
按理说以李泰之所作所为,即便褫夺爵位亦是罪有应得,礼法岂能僭越?
可当直面这一幕,大家不由想起刚才李泰叫嚣的那句话:“离间天家,欲使手足相残”……
心里都激灵灵打个冷颤。
任谁都知道李承乾身为皇帝有着怎样的追求,最为重要的一项便是“友爱姊妹、兄友弟恭”,因为当年太宗皇帝“杀兄弑弟”才能上位留下不可磨灭之污点,这对于立志于做一个“好皇帝”得到天下人认可的李承乾来说,是最容易比肩甚至超越太宗皇帝的一点。
齐王受长孙无忌之蛊惑意欲被拥立为帝,李承乾视若无睹、不予追究,何也?
晋王更甚,亲自逃去潼关招揽世家门阀发起大军攻伐长安,意图谋朝篡位,兵败之后李承乾只是将其圈禁,未有一言半字责骂、更没有一丝一毫冷落,何也?
都是为了向世人展示他的“胸襟气度”“友爱兄弟”,不管这其中真性情几分、做样子几分,但这真真正正是李承乾的政治主张。
现在被大臣们逼着褫夺魏王爵位,等如坏了李承乾一直以来的政治主张,岂能不心怀愤懑?
被皇帝记仇,这可不是小事……
房俊与李勣并肩而立,李勣面无表情、站立不动,口中小声道:“这里头不会有你什么事儿吧?”
房俊同样嘴唇不动,以“腹语”回道:“魏王发疯,与我何干?不过当下不是追究魏王罪责的时候,得想办法保住王爵才行,不然牵涉实在是太大了。”
凡爵位之封号,皆取自封地之故名,而华夏地名之起始大多自春秋而来,以诸侯之故地敕封今日之王爵。所以王爵之中,历来以“秦”“晋”最为尊贵,“秦”乃大一统之王朝,“晋”则为春秋最强之诸侯国,若能敕封这两个王爵其中之一,一般来说地位仅次于皇太子;其次便是“赵”“魏”“齐”“楚”等等,至于“吴”“越”则再次……
如今“晋王”被圈禁,“魏王”便是朝中最为尊贵之王爵,更是太宗皇帝的嫡次子,曾经备受太宗皇帝宠爱,地位仅次于皇帝,若此番被褫夺爵位,势必引发宗室震荡,波及朝野。
李勣面色不动,哼了一声,道:“这帮文官整日里将礼法挂在嘴上,现在魏王玷污礼法、祸乱纲常,这些人简直疯了一般,我可惹不起。”
房俊道:“别看这些人蹦的欢实,其实没那么严重,现在不过是僵持住了谁也下不来台而已,只要有人递个梯子,大家就都顺着梯子下来了。”
太宗皇帝虽然驾崩,但遗泽依旧惠及诸子,朝中大臣大多还都记得文德皇后之音容笑貌,不少跟随太宗皇帝打天下的老臣子都惦记着死后陪葬昭陵,如若将太宗皇帝最宠爱的次子削去王爵,将来以何等面目去见太宗皇帝?
所以大家刚才喊打喊杀恨不能褫夺李泰之王爵以大快人心,可现在见到陛下似乎当真有这个决心,大家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说到底,也不过是唯恐陛下袒护李泰进而表现得激烈一些而已,此事魏王李泰必须遭受重惩,但未必就要重到削爵的地步……
李勣心中一动,继而恍然大悟!
他无语的看了房俊一眼:“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为了将魏王摘出去,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在外”,并非在长安之外,“在内”,自然也并非长安之内。
所谓“内外”,是指“皇权争夺之内外”,现在闹了这么一出,魏王背负一个“不敬帝王、祸乱纲常”的罪名,原本极大的继位资历陡然降低,谁敢支持魏王继位,必将遭受朝野上下之指责唾弃。
房俊撇撇嘴,下颌点了一点不远处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李神符:“不然呢?魏王怕是逃不过这老贼的谋算。”
对皇位的威胁小了,自然也就不值得旁人去谋算,既不会推动李泰登基篡位,也不会谋害李泰的性命去陷害对方……
李勣想了想,小声道:“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只不过代价有点大。”
纵然不会被削去王爵,犯下如此大错也得投闲置散,以往之权势尽付流水。
甚至于连营建东都这样的差事都得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