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之中,右金吾卫的兵卒沿着朱雀大街向北疾驰,黑压压有如潮水一般,予人极大之心理压迫。这些兵卒身穿甲胄,手持横刀盾牌、背负火枪,虽然行进迅捷、速度极快,却始终保持彼此之间的协同距离,一旦遇到袭击就会马上反应、就地接阵展开还击。
郑仁泰乃是知兵之人,一眼便看出这支由左右屯卫整编而来的军队,俨然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军,尤其继承了右屯卫最早装备火器、最先改变战法之优势,大唐十六卫当中可称第一。
能够与其并驾齐驱者,大抵也只有其“姊妹军”左金吾卫了……
行至皇城与在天街交界之处,右金吾卫迅速展开向着东西两侧移动,阵型严谨、军容鼎盛,与右领军卫隔街对峙。
刀盾举起、火枪瞄准,杀气腾腾。
一大群先到一步被阻拦的文官们,莫名其妙被两支军队夹在中间,两侧军队剑拔弩张、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文官群体当中的刘洎更是亡魂大冒、冷汗涔涔,军方与文官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双方都对彼此怨声载道、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这帮丘八该不会趁着太极宫混乱、有可能兵变的时机,借着开战将他们这些文官给解决了吧?
反正到时候一句“误伤”推卸责任,这数以千计的兵卒混战一处连谁下的手都不知道……
“诸位,冷静!冷静!”
刘洎赶紧站出来,并且让身边仆从打着火把往自己身边靠了靠,以便于火光照在脸上让军队看得清楚一些,免得“误伤”自己之后一句“天黑未看清面目”给搪塞过去……
郑仁泰见是刘洎,忙在马上抱拳:“原来中书令也在,此前未能认出,得罪了。”
刘洎正要说话,身后刑部尚书韩瑷站出来,指着郑仁泰喝叱道:“汝等奉皇命护守社稷、宿卫宫禁,如今宫内形势危急、陛下情形一概未知,非但不知入宫勤王救驾,反而阻拦吾等入宫探视,不知意欲何为?”
这话,等于指着郑仁泰的鼻子骂他谋反了。
不过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其父韩仲良在高祖皇帝晋阳起兵之初便予以支持,且破家舍业资助军费,后来又一度担任大理寺卿,乃是开国功臣。
这还不算,其后在秦王李二与太子之争当中明确表态支持李二,并跟随李二身边征战四方、出力良多,乃是“潜邸功臣”、“从龙之功”,十足十的“帝王鹰犬”。
相比于郑仁泰这个原本忠于隐太子、且是隐太子连襟的“贰臣”,韩瑷自然底气十足,丝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刘洎顿时冒汗,赶紧拉了一把韩瑷,对这位虽然年岁不小、却始终存有一分“纨绔习气”的同僚着实无奈。
若在平常时候,莫说指责郑仁泰几句,就算冲着郑仁泰脸上吐口唾沫,刘洎非但不会怪罪,反而赞一句“真汉子”,可现在何等时候?
帝王危厄、社稷动荡之时,“兵强马壮者为王”!
越是局势混乱,就越是刀把子说了算,这个时候你若是激怒他,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
关键你自己倒霉也就罢了,连累我们大家就不好了……
郑仁泰涵养很好,并未因韩瑷之叱责而动怒,反而耐心解释:“非是本将阻挠汝等入宫,实在是现在情况不明,本将在未曾接到上谕的情况之下,不会放任何人入宫。”
某种情况下,他是对的。
可问题在于当下东宫战火连天,太极宫动静全无,这本身已经不符常理,显然太极宫也出了问题。
一味奉守原则、坐视君王陷入危厄而不闻不问,这与袖手旁观何异?
再者说来,如若君王罹难,哪里还会有上谕传出?
右金吾卫大将军孙仁师离得老远,却将郑仁泰的话听得清楚,顿时大声道:“放屁!本将已经收到李君羡之传讯,说是请诸位宰辅大臣入宫商议大事,汝等居然置若罔闻、视若无睹,足以见得别有居心!”
郑仁泰冷哼一声,面对大臣们狐疑的目光,解释道:“李君羡不过‘百骑司’首领,既无品级、更无职司,岂能代替陛下发号施令?如若听从他的话语而坏了大事,这个责任谁来背负?”
“这个……”
刘洎等人沉吟不语、迟疑不定。
不得不说,郑仁泰的话是有道理的,现在陛下之情况不得而知,因为李君羡的一句话便贸然闯入宫闱、后果难测,谁都负担不起。
文官们办事严谨,想的多,难免踟躇不定。
孙仁师大声道:“同安郡公若明哲保身,不肯为了陛下之安危承担任何风险,那么不妨让开道路,由本将进入承天门,将来若陛下怪罪,本将一力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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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仁泰大怒:“放肆!区区一介副将,纵然担任大将军之职务也敢在我头上耀武扬威?速速滚远,否则莫怪我将你以逆贼处置!”
他虽然不肯帮着李神符、李伏护等人杀入太极宫谋朝篡位,但心底却是倾向于他们的,岂肯让孙仁师率军在大事未定的局势之下进入太极宫?
要尽可能的给李神符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