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辆双轮马车,二十六辆宽轮牛车,全都沉甸甸地装满板材、毡布卷以及甲杖器械,货物的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像是从车厢里凭空窜出一座小山,即便用了多股麻绳牢牢固定,仍旧肿胀得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下来。五十匹壮骡与同等数目的驴子,则是当仁不让地充当苦力,驮起了包括锅、桶、盆、架在内的各种炊具外加米面杂粮,大包小包地挂满鞍鞯,累的这些畜生时不时从笼头喷出白色飞沫,叫人看了都替它们心痛。
赵栋成当然也有恻隐之心。可要是有机会让驴骡驮着打盹,那他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襦袍下摆一撩蹦着就上。然而,这个愿望只不过是美好的痴心妄想而已,钦差将军让部下连夜把军营打包,肯定不是为了让这群人大白天的躺进野地做晒太阳。
随着东方的鱼肚白愈来愈扩展,辎重车队,以及羽林战兵组成的前锋后卫,也在宽敞的官道上完成了整队。当行军纵队的最后一环,也就是一千一百多名应募新兵紧贴骡子屁股,跌跌撞撞终于站好之后,钦差将军潇洒地跨上白马,在猎猎招展的三辰旗下,将酝酿许久的钧旨朗声下达:
“全军——出发!”
一百三十名膀大腰圆的羽林步兵作为前锋,骄傲地举起五方彩旗。他们当中有两个什全副武装,上了膛的鸟枪散发出凌厉寒光,昂首阔步为整支纵队斩荆开道。一百二十名驭术精湛的羽林骑兵殿后守备,每个人的辽西骏马都喂足粮食精料,每个人的背上都显眼地挂上丈二马槊,尽管披挂铠甲执行战备值班的同样只有两个什,但在必要的时候,整支骑队只需稍微调整一下队形,立即可以发动雷霆般的冲锋。
无论前锋还是后卫,都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精兵特有的威猛气势。但是纵队中央这一大群么……钦差将军在这里,护卫三辰大幡的亲兵、文吏也在这里,可他们的数目加起来,连身边其他人的零头都到不了。
具体算下来,辎重车队有一百一十名车夫兼马夫,驴骡队也有一百四十名伙夫兼马夫兼铠甲保养工,光是这些辅兵的人数,就已经和前锋后卫战兵持平。更不用说,辎重队后面还跟着忠武军送来的一百名牙兵,以及许蔡七州招募来的一千多笨拙壮丁。/祖龙皇帝要是骑着他那头化石龙飞过来,会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情景?一条把肚子吃成圆球、左扭右晃迟钝到极点的贪吃笨蛇?/
赵栋成认为——不,赵栋成可以肯定,把纵队中段弄成这幅笨拙德行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这群人多嘴杂的新兵。不过,跟前一天晚上相比,他们已经好了太多太多,走在官道上的轻易不会掉队落单,被挤下道牙跑到在路边荒地上的,只要有新兵头目或者羽林老兵看着,也不至于走着走着走到正相反的方向去。
这不仅仅是因为经验的积累,更重要的是白天的来临。黑夜象征着未知,意味着随时可能有危险从角落窜出,但是白昼就完全不同了,视野开阔、照明敞亮,还有脑后那轮圆圆的太阳……赵栋成简直是爱死了温暖明亮的阳光,恨不得摆个太牢跟太阳里头的玄鸟一起分享。他现在既不用时刻吼人,也不用动不动就踢人踹人,尽管腿脚还得不停往前挪,但脑子总算是能趁机休息片刻。/人一次也不能要求太多,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