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汗流浃背的人体失去平衡,抱成一团在湿漉漉的长草地上不住翻滚。招式、格挡、躲避,这些武师打擂时的花哨玩意儿全被丢到一边,留下来的只有浊重的喘息,以及发生在至近距离、结结实实不打折扣的拳脚来往。
赵栋成诅咒着,谩骂着,用手肘、膝盖、头槌乃至手指脚趾作为武器,对那个忽在身下、忽在身上的肉体猛锤猛砸。他用一记头槌撞裂对手嘴唇,血花飞溅之际,右膝照着肋巴条又是狠狠一顶,而忠武军队主充满愤怒的勾拳,也恰在此时砸进赵栋成肌肉紧绷的下腹……两人的眼中只剩下彼此,抱掐咬抓,打得都是毫无技巧可言的王八拳,这一下让你太阳穴发蒙两耳嗡鸣,那一下让他鼻子肿胀眼冒金星,每一击都造成更多的流血,每一击都造成更多的淤伤。想终结这种痛苦,只有等到其中一个人认输,或者不省人事。而前者,显然不在任何一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两人刚刚倒地的时候,身边还充斥着干架人群不成调子的谩骂声,以及仿佛铁锤敲砸面口袋一样的拳脚相加声。但是很快,这场群架就分出了胜负。忠武军牙兵或者两人一组,或者三人一群,既能在遭遇多人围攻时背靠背掩护,又能在发起反击时默契地互相看顾,轻轻松松就把人数超过一倍的新兵打的哭爹叫娘。只有马元勋、鲁四帷等寥寥几人坚持到了被打晕,其余人等,一个赛一个跑的比鸟都快。
也就是风吹了几阵的工夫,场上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了忠武军的人。他们打架打得是如此迅速,以至于维持秩序的羽林骑兵才刚刚闻讯赶到,还没来得及下马挥鞭。然而,这些牙兵还没有资格自称胜利者,因为这场架还没有最终打完。在暗绿色的草丛深处,他们的头目正被最后一个还没逃的新兵压在身下,一拳一拳打得血沫飞溅。
遍体鳞伤、嘶吼着扭成一团的这两个人,让忠武军牙兵别无选择。这群丘八毕竟不是土匪,没那个脸面丢下头目自己先逃,只能连吼带骂地跑到两人身边,先是拳打脚踢接着连拉带拽,试图把自己的队主从危险当中营救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栋成近乎疯狂地闭眼大笑。他自己最清楚具体的战况,忠武军队主其实只是暂落下风,一直都没有放弃挣扎,有好几次都差点挣脱手脚,重新把姿势给翻过来了。然而,他那群围拢过来的手下,却让已经接近虚脱边缘的赵栋成,再一次地燃起熊熊斗志。本已痉挛不止的手臂,再一次地变得如铁似刚
检校什长赵栋成不怕了,检校什长赵栋成让不痛了。他的右眼整个肿成桃子,嘴里咸腥腥的尽是血浆,无数拳脚落在他的前胸后背,每一下都在他的体内造成激荡,每一下都让他的牙根如遭电击,但他只是漠然地听着体内的回音,强忍住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撞击,把忠武军队主愈发紧实地按进草丛:
“动老子弟兄,这就是下场!”
赵栋成狞笑出声,带血啐出骄傲的宣告。仿佛生铁一般的强烈冲击,就在此时钻进后脑。在失去意识之前,检校什长赵栋成的最后一瞥,看到的是高高悬挂的三辰大幡,以及招展旗帜之下,那仿佛艨艟破浪一般,令周遭人群尽皆退避的银亮光晕……